第五十一章 釋放

司徒小言和歐陽凱計劃搭救陳子錕,但他倆還沒傻到直接去闖巡捕房劫獄的地步,而是選擇了另一個方案。

那就是襲擊西捕,給租界當局造成一種兇手尚未歸案的假象,這個法子是歐陽凱想出來的,自小熟讀孫子兵法、三十六計的他為自己的奇謀沾沾自喜,司徒笑言也表示強烈支持,策劃了一陣子,兩個人就匆匆出動了。

兩人跳出精武會的後墻,叫了一輛黃包車直奔租界,歐陽凱穿了一件黑色拷綢衣褲,司徒小言是黑色香雲紗的衣服,在夜幕中都不顯眼,來到大馬路附近的老閘巡捕房,兩人耐心的等起來。

不大工夫,巡捕房裏出來一個穿便衣的白人男子,匆匆而去,歐陽凱和司徒小言交換一下眼神,悄悄跟了過去,尾隨那男子進入一條燈光昏暗的弄堂,歐陽凱遮住面孔猛撲上去,迅速將其放倒在地,拔出匕首頂在他脖子上,在下刀的一刹那卻猶豫了。

畢竟他沒殺過人,面對一條活生生的性命,而且和自己無怨無仇。

那白人驚惶了片刻,迅速回過神來,苦苦哀求對方不要殺自己:“饒命,要什麽都給你,錢,懷表,戒指,你看,這是我女兒的照片,她才四歲。”

這下歐陽凱更遲疑了,拿匕首的手怎麽也捅不下去,忽然他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便惡狠狠的說:“老子專殺巡捕,前日那兩個死鬼就是我殺的,今天先放了你,回去告訴他們,出門都當心點。”

洋人點頭如搗蒜。

歐陽凱收了匕首,沖藏在弄堂口望風的司徒小言使了個眼色,轉身便走,那白人狼狽不堪的爬起來,忽然從腰間拔出一把左輪手槍,咬牙切齒扳開擊錘沖著歐陽凱的背影就要射擊。

說時遲那時快,從房頂上飛下一片碎瓦,正中洋人手腕,子彈打歪了,擊中歐陽凱身旁的墻壁,刺耳的槍聲立刻引起街上巡捕的注意,登時警笛就響了起來。

歐陽凱倒也機靈,發現事情失敗,拉著司徒小言迅速逃離,兩分鐘後,大隊巡捕忙著封路搜捕,但一無所獲。

兩個失敗的殺手返回精武會之後依然氣喘籲籲,江湖的險惡和社會的復雜超出了他們的想象,夜已深,為了避嫌兩人各自回去帶著滿腹的心事睡覺去了。

幾分鐘後,劉振聲也回到了精武會。

……

老閘巡捕房炸了窩,洛克和勞伯遜屍骨未寒,剛從倫敦來的巡長霍頓又遇到襲擊,若非他機智過人,此時已經成為弄堂裏一具冰冷的屍體。

驚魂未定的霍頓回到巡捕房之後一連灌了三杯威士忌,才勉強鎮定下來,向同事們講述了剛才發生的經歷,原來洛克和勞伯遜是死在中國刺殺團夥之手,這案件已經不是簡單的刑事案,可以劃歸政治案件之列了。

巡捕們大舉出動,抓了好多夜裏遊逛的嫌疑犯,巡捕房的牢房爆滿,盛不下這麽多人犯,但依然還有新的嫌疑犯被不斷抓進來。

到了第二天早上,又有新的情報傳來,租界某當鋪收到一塊金表,表殼上刻著被害警官勞伯遜的名字,巡捕們立即出動,順藤摸瓜抓到了典當人,正是彼得堡俱樂部的妓女娜塔莎。

案發當時,娜塔莎是唯一的目擊者,巡捕發布的通緝令就是根據她的口供做出的,沒想到這個俄國婊子居然順手牽羊偷走了勞伯遜的財物。

巡捕例行公事審問了娜塔莎,卻得到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洛克和勞伯遜並非死於什麽神秘的中國刺客之手,而是爭風吃醋自相殘殺而死。

至於為什麽要捏造兩名巡捕死於刺客之手的原因也很簡單,那是因為娜塔莎拿走了勞伯遜的錢夾和金表,出於占有這些財物的考慮,她捏造出一個虛構的殺手來,個子高高作風兇狠,這個人輕易的殺死了勞伯遜和洛克,搶走了財物。

雖然有些匪夷所思,但也不是空穴來風,至少去過案發現場的巡捕都有這種想法,洛克和勞伯遜這兩個狗娘養的死的樣子確實很像互相打死了對方。

這樣一來,案子就陷入了迷局,一邊是目擊者聲稱兩人死於火並,一邊是有人宣稱對巡捕的死負責,巡捕們一頭霧水,只得將案子上繳警務處。

洛克和勞伯遜兩位巡官都是租界當局從英格蘭招募的警察,願意去殖民地當差的人通常都是當地混不下去的惡棍無賴,洛克和勞伯遜這一對好朋友即是如此,來到上海之後如魚得水,倒也混的風生水起,在巡捕房也是一霸,收黑錢收到手抽筋。

他倆死掉之後,沒人感到傷心,這麽賣力的偵破只是因為白人的自尊心在作怪,不過既然是兩個白人為爭一個婊子死掉,而不是死在卑賤的中國人手裏,那這事兒就另當別論了。

警務處總督察將案子匯報給工部局和領事館,上面也覺得鬧得太大影響了租界的繁榮,既然能對歐洲人有個像樣的交代,那就趕緊結案算了,至於案件中存在的種種疑點,讓他見鬼去吧,上海又不是倫敦,不是案子都能水落石出的,最重要的是維護繁榮,整天抓人鬧得人心不穩,每天的損失數以萬計,這是工部局所不能忍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