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殺手夜奔

尹維峻的死讓陳子錕極為震驚,呆呆望著那炷香一言不發,孫文拍拍他的肩膀道:“犧牲在所難免,我輩仍需前仆後繼。”

轉而對黃路遙道:“小黃,你陪陪他。”隨即上樓去了。

良久,陳子錕緩過勁來,給尹維峻上香默哀片刻,回望黃路遙道:“姑姑是怎麽死的?”

黃路遙走了過來,眼圈紅腫,低聲道:“尹大姐是被人暗殺的。”

“誰!”

黃路遙遲疑了一下道:“總理不讓我告訴你。”

陳子錕怒道:“不說我也知道,一定是那幫眼裏容不下孫先生的北洋政客,這個仇我勢必要報。”

黃路遙道:“尹大姐奉總理之命前往廣東執行機密任務,北洋那邊是不會知曉的,我懷疑是廣州方面的人下的毒手。”

陳子錕對政治一向了解不深,在他印象中,孫文就是廣州軍政府的首腦,怎麽可能自己人殺自己人呢。

見他一副不明白的樣子,黃路遙解釋道:“想當年張勛復辟,先生在廣州振臂一呼,天下無不響應,先生當選為軍政府大元帥,揮兵北伐討逆護法,正在勢如破竹之際,廣西軍閥陸榮廷背叛革命,釜底抽薪,導致護法戰爭功虧一簣,這個小人還勾結宵小,架空先生,把廣州軍政府變成自己的掌上之物。”

說起這些往事,黃路遙義憤填膺,怒發沖冠,緊握拳頭道:“去年海軍總司令程璧光率領海軍艦隊南下廣州,投奔先生,陸榮廷這廝拉攏不成,就派人暗殺了程璧光,此次尹大姐遇刺,絕對是陸賊所為,我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為尹大姐報仇,為革命去一大障礙。”

陳子錕被他說的熱血沸騰,也道:“不為姑姑報仇,誓不為人。”

黃路遙忽然嘆氣道:“可惜先生為了天下蒼生,不忍多開殺戒,陸賊雖然陰險狡詐,首鼠兩端,但尚屬可爭取的對象,唉,我雖然想不通,也只好服從命令。”

陳子錕咬牙啟齒,暗下決心,一定要殺掉陸榮廷為姑姑報仇。

二樓窗口,孫文輕輕撩開窗簾,看著下面兩個年輕人憤然的樣子,欣慰的點點頭。

……

陳子錕身上的槍傷還沒好利索,被安置在別墅的客房內休息,他急切的想去四馬路見鑒冰,但是卻被黃路遙堅決制止。

“你的傷沒好,不能亂走,這是命令。”黃路遙嚴肅的說。

“已經好了,我得出去。”陳子錕起身要走,黃路遙伸手攔住,說道:“你忘了入黨時的誓言麽?沒有總理的命令,你哪兒也不許去。”

陳子錕眼一瞪就要發飆,入黨又不是賣身,怎麽連自由都要束縛了,如果這樣的話,他寧願退黨。

眼瞅著就要發生沖突,孫夫人帶著醫生護士來了,柔聲道:“子錕,你的槍傷還沒好利索,很容易迸裂出血,聽話,躺下。”

夫人出馬,陳子錕立馬吃癟,乖乖躺在床上,聽任醫生檢查,不過看到醫生的仁丹胡子,他又跳了起來:“我不讓日本人看,好人都能被他們看死。”

仁丹胡很尷尬的笑了,夫人也笑了:“子錕,這位三井醫生是先生的私人醫生,不是那種蒙古大夫,你放心好了。”

陳子錕這才讓醫生檢查,仁丹胡幫他給傷口換了藥和新繃帶,檢查了五官四肢,聽了心跳量了血壓,點點頭道:“略微有些發燒,但傷情穩定,再過一個月就能康復了。”

“那怎麽行,我現在就要出去。”陳子錕嚷道。

夫人輕笑著搖搖頭,將手擱在陳子錕額頭上感受著熱度,道:“你發燒了,要好好休息,多喝水。”

手背清涼光滑,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襲來,陳子錕很享受這種感覺,但嘴上還在爭辯:“我身體好的很,發點燒不算什麽。”

沒人搭理他,夫人和醫生出了房間,黃路遙把門帶上,在門外把守,醫生來到樓上書房,孫文正伏案寫作,擡頭問道:“後生仔的身體怎麽樣?”

三井醫生道:“血壓正常,肌肉發達,脈搏每分鐘五十二次,他簡直強壯的像頭牛,脾氣也像牛,非要急著出去。”

孫文道:“幹革命,就要這種一往無前的魄力。”

三井醫生放下病歷,鞠了一個躬出去了。

夫人走了進來,拿起保溫瓶給桌上的茶杯續水,孫文問道:“你覺得他的身體狀況可以擔當麽?”

夫人道:“士氣可用。”

……

深夜,陳子錕在床上輾轉反側,腦海裏走馬燈閃過許多場景,這半年來他經歷了許多,從關東到北京,從北京到上海,無數張面孔在眼前浮現,清秀可人的林文靜,火熱奔放的姚依蕾,潑辣倔強的夏小青,風華絕代的鑒冰,還有忠厚沉穩的薛大叔,本分善良的寶慶、豪邁灑脫的大海哥,高風亮節的熊希齡,北京的胡同、上海的弄堂,外灘上紙醉金迷的十裏洋場,時至今日,困擾自己的身世之謎已經解開,但更大的問題隨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