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東渡長崎

陳子錕坦然答道:“此去廣東,關山萬裏,臨走前我想見一下我的女人。”

“她是?”黃路遙扶著方向盤疑惑道。

“或許你聽過她的名字,她叫鑒冰。”

黃路遙恍然大悟:“原來是四馬路上的……果然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好,我就違反一次紀律,送你去見她。”

一路開到四馬路附近,黃路遙停下車道:“你只有一個半鐘頭的時間。”

陳子錕下車來到書寓門口,看到樓上燈火黯淡,門前冷落,深吸一口氣上前敲門,然後就聽到一陣急促的鞋子敲擊木板樓梯的聲音,大門突然打開,開門的竟然是鑒冰本人。

“儂回來了。”鑒冰眼睛紅通通的,一頭撲進陳子錕懷裏。

“沒事了。”陳子錕輕輕拍打著鑒冰的後背安慰道。

鑒冰揚起臉,梨花帶雨,陳子錕深吻下去,在鑒冰身上亂摸一氣。

“門口不行。”鑒冰急忙推開他,看看外面領著他進了院子,書寓裏竟然一個人也沒有,陳子錕也顧不得那麽許多,多日未見的思念之情和積壓的欲望一起爆發,攔腰抱起鑒冰就向樓上臥室去了,鑒冰慌得直捶他的後背:“冤家,慢點。”

口口口口口口(此處省略三千二百字)

一番雲雨後,陳子錕滿足的躺在寬大的檀木架子床上,鑒冰趴在他身上,從床頭煙罐裏拿了一支大英牌香煙,點燃抽了一口,又塞在陳子錕嘴裏,纖細的手指在他胸口上劃著圈,吐出一串煙圈來。

“伺候你的人都哪兒去了?”陳子錕問道。

“我把他們都趕走了,竟然敢背叛我,哼。”鑒冰輕飄飄的說道,忽然又熱切起來:“你帶我走吧,上海我呆膩了,我們去天津、去漢口,或者去香港也行,這些年我攢了不少身家,再把頭面典當一部分,夠咱們活上幾年的。”

“不行。”陳子錕斬釘截鐵道,打斷了她的美好憧憬。

畫圈圈的人忽然停下,鑒冰愕然道:“為什麽?”

“我今晚就要離開上海。”陳子錕一躍而起,開始穿衣服,鑒冰呆呆坐在一旁,被他的無情和決絕傷心到無話可說。

陳子錕扣著扣子,瞥一眼床上的鑒冰,嘆口氣打開隨身皮箱,從裏面拿出一疊鈔票放在桌上道:“多則三月,少則一月,我就會回來接你。”

鑒冰一把將鈔票掃落在地,怒道:“我的錢不知道比你多多少,哪稀罕你這個。”

陳子錕也不生氣,默默的撿著地上的鈔票。

忽然鑒冰一把抱住他,抽泣道:“我不許你去,我怕你一去就不再回來。”

陳子錕道:“我有大事情要做。”

鑒冰恨恨道:“什麽大事情,無非是叫你去殺人。”

陳子錕皺眉道:“你懂什麽!”

鑒冰毫不示弱:“你已經死過一次了,他們也該放過你了。”

陳子錕苦笑,和她說不通這些道理,於是繼續撿錢。

鑒冰幽幽道:“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匹夫之怒,伏屍二人,流血五步,我希望我的男人是個能讓天下震動的蓋世英雄,而不是一個只能血濺五步的匹夫。”

陳子錕愣住了,他沒想到鑒冰一介煙花女子,竟然能說出這樣的道理來,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此時說什麽都晚了。

他站起來背對著鑒冰道:“我走了,等我三個月。”然後匆匆下樓,到門口還是把那疊鈔票放在了桌上。

鑒冰披著絲綢睡袍,點燃一支煙走到窗前,看到陳子錕快步走向路邊一輛汽車,很快車就開走了,她的眼淚頓時落了下來。

……

黃路遙看到陳子錕下樓,下意識的瞅瞅懷表,正好一個半鐘頭。

開車了,黃路遙從後視鏡裏看到陳子錕略帶亢奮的面孔,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可惜從現在開始你就要吃苦頭了。”

陳子錕疑惑道:“怎麽?”

“我現在送你去匯山碼頭乘坐日清輪船公司的貨輪去長崎,然後在長崎轉船去香港,再從香港經陸路去廣州,這是最快捷的辦法了,只是貨船顛簸,你要辛苦了。”黃路遙道。

“沒事,我吃得了苦。”陳子錕答道,為什麽從上海去廣州要經日本,他根本沒細想,滿腦子都是鑒冰的影子。

幾個月前,他在天津碼頭和姚依蕾告別的場景和這次有相同之處,但那次自己假裝成革命黨,而這次,自己已經成了真正的革命黨,而且此去廣州,兇多吉少,很可能一別就是永訣。

七尺之軀,已許國,再難許卿。當初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帶著戲謔的味道,可今天,陳子錕已經真正明白了其中的苦楚和決然。

黃路遙把他送到匯山碼頭,這裏停泊著一艘一千噸的日本貨輪橘之丸號,船長帶著大副已經等在舷梯下了。

黃路遙下了汽車,和陳子錕握手道:“我就送到這裏了,咱們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