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當年的感覺

陳子錕回來了,依然住在頭發胡同紫光車廠後宅,正房西屋是他的臥室,這麽多年了,連陳設都沒變過,每隔幾天王大媽都會打掃一番,等著陳子錕回來住。

如今大錕子終於回來了,杏兒和王大媽忙乎的團團轉,曬被子、彈棉花,打掃庭院,寶慶悶葫蘆一般,憋了半天吼了一句:“今天加菜,吃燉肘子。”大夥兒都嘿嘿笑,知道這是薛掌櫃心情喜悅時獨特的表達方式。

當晚車廠大擺宴席,大夥兒全喝趴下了,陳子錕也是酩酊大醉,被人扶著來到後院墻根狂吐,忽然看到車棚下停著一輛積滿灰塵的腳踏車,記憶的閘門被打開,漫天鳴響的鴿哨,什刹海的冰糖葫蘆,北大校園裏的邂逅,六國飯店中的浪漫,一幕幕全都浮上心頭。

四年了,不知道林文靜人在何方,或許已經嫁作他人婦了吧,陳子錕摩挲著腳踏車的車把,唏噓不已。

……

第二天,陳子錕換了一身新衣服,去拜會了熊希齡,熊老見他學成歸國,自然是勉勵一番,當聽說他仍住在車廠的時候,前總理當即表示不妥。

“既然已經分配到陸軍部供職,那就更要尋個體面的宅子居住了,住在車廠裏成何體統,你若是暫時沒地方安身,到我這裏來住。”熊希齡這樣說。

陳子錕自然是唯唯諾諾,老先生一番好意,可他卻不理解自己的一番心意,雖然出國鍍金了,穿上軍服馬靴了,但自己的心卻沒變。

中午在熊府吃了飯,陳子錕又帶著禮物拜訪了恩師辜鴻銘,昔日學生來訪,辜教授自然欣喜萬分,再聽陳子錕說上幾句法語英語,更是品頭論足道:“腔調已經很足了,語言天賦方面,我認識三個奇才,趙元任是一個,你是一個。”

陳子錕明知故問道:“還有一個呢?”

“當然是老夫。”辜鴻銘撚著胡子道,一副狂生狀。

兩人哈哈大笑起來。

從椿樹胡同出來,陳子錕自然而然的就去了石駙馬大街後宅胡同,林文靜曾經住過的宅子依然空關著,大門上的油漆剝落的更嚴重了,一陣風吹過,墻頭上的枯草瑟瑟舞動,更顯凋敝。

林宅附近就是李大釗的家,陳子錕想到自己在北大曾受過他的照顧,便登門拜訪,敲了一會兒門,一個小女孩前來開門,警惕的問道:“你找誰?”

“我找李大釗先生。”陳子錕道,見那女孩沒有讓自己進去的意思,又補充了一句:“我是他的學生。”

“我爸爸不在家,你改日再來吧。”小女孩不由分說關上了門。

陳子錕聳聳肩,只得離去,剛走出胡同,就感覺到有人跟著自己,他掏出煙盒和鍍金打火機來點煙,鏡面打火機上顯出跟蹤者的樣子,是個穿藍布長衫戴禮帽的男子。

繼續向前走,經過街道拐角的時候,陳子錕忽然飛身上了墻頭,那名跟蹤者拐過彎來,發現目標竟然丟了,四下打量一番,正要悻悻離去,忽然陳子錕從天而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子:“操!敢盯老子的稍!”

一巴掌就扇過去,打得那人鼻血四濺,牙也飛了,踉蹌退了幾步之後,竟然從腰裏掏出一把黑漆漆的小手槍來。

陳子錕飛起一腳就把槍給踢掉了,上前抓住那人的胳膊一用力,卡啪一聲,胳膊脫臼,疼的他哎喲一聲就跪在地上了。

“媽了個巴子的,敢在老子跟前玩槍,活得不耐煩了吧。”陳子錕隨身也帶著手槍,那是一把小巧玲瓏的銀色花口擼子,還是當年張學良贈送的禮物。

見他掏槍,那人當即服軟:“長官,自己人。”

“呸,誰他媽和你自己人。”陳子錕罵道。

“長官,我是警察廳偵緝隊的偵探。”

“哦,偵緝隊的兄弟啊。”陳子錕收了槍,大模大樣道:“我是陸軍部的,你盯我的梢想幹什麽?”

偵探苦著臉道:“長官,我奉命監視李大釗家,一切和他有往來的人都要盯梢,我哪知道您是陸軍部的長官啊,看你這副扮相,就是個大學生啊。”

陳子錕扭頭看看街上玻璃櫥窗中的自己,一襲毛料西裝,眉目俊朗,確實像個大學生,便將那偵探的胳膊往上一提,關節復原了。

“為什麽監視李大釗?”

“他是赤色分子啊。”

“哦……下次別跟著我了。”陳子錕不願和他繼續糾纏,收了槍便走,那偵探不敢招惹他,灰溜溜的跑了。

陳子錕叫了一輛洋車,準備回頭發胡同,車夫剛跑了兩步,斜刺裏沖出一輛汽車,徑直將洋車撞翻在地,陳子錕什麽身手,當即腳尖一點,人就飛了出來,穩穩落在地上。

從汽車裏竄出四個彪形大漢,張牙舞爪撲過來,陳子錕不慌不忙,一通拳腳過後,四個家夥便躺在地上哼哼了,不過陳子錕的西裝也被扯了個大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