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3/9頁)

“我們現在正缺人手,李子安冒死率隊回歸,足證明他忠勇可嘉,對這樣的人,不提拔,今後還有誰為咱們賣命?我跟你說,李子安的團長,還非提不可,你要不同意,我跟關東軍司令部,不,我找本莊繁司令官說去。”

酒井是個老特務,很會把握尺度,他稍做沉思,而後笑說:

“您是一省之長,您的話,我服從就是了,我同意李子安任團長一職。”

熙洽並沒表現出高興,反不無譏諷地說:“這麽大的事兒,你不用再請示一下關東軍司令部了嗎?”

酒井:“熙省長,您這麽說,對我還是不滿意啊!”

熙洽陰陽怪氣地:“哼,你是軍事顧問,權力比我都大,我敢不滿意嗎?”

酒井知道熙洽是東北目前降日官階最高的人,又順勢成立了新政府,對於日本關東軍來說,是個立了大功的人,他在監督熙洽的同時,也不得不敬讓三分。

熙洽見酒井不出聲了,以為酒井自知理虧,索性又提出一件讓他氣憤難抑的事:

“我問你,省政府在吉林永衡官銀號七千萬存款,你為啥提撥給長春朝鮮銀行?我是省長,你是軍事顧問,這政務之事,不在你權屬範圍,你這麽做,手伸得也太長了吧?”

酒井:“長春也是你省長管轄區,省內提撥,這不很正常嗎?”

熙洽:“就是正常,也該經過我的同意,你不要當我不知道,那個朝鮮銀行,監理和顧問都是你安插進去的日本人,昨天省府提五萬元,都沒提出來,說必須有你的簽字,你這麽做,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酒井:“熙省長,我正想告訴你,此事不是我擅自主張,我是奉了關東軍司令部的命令,才這麽做的。”

熙洽一翻眼睛,提高了聲音:“你不要總拿關東軍壓我,永衡官銀號那筆錢,是供政府公務開支用的,不是關東軍的軍費,這是兩碼事,我的顧問先生。”

酒井臉冷起來,眼睛盯盯地看著熙洽。

熙洽心裏一顫,酒井用這種眼光看過他多次,每次他都覺得非常的不舒服,他知道酒井這是在跟他較勁,他剛才已取得勝利,現在更不想輸下來,他把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酒井一字一句地:“熙洽先生,我有必要的提醒你……”

熙洽打斷酒井的話:“慢著,你……你叫啥,我可不是沒名沒姓的鼠輩……”

酒井:“你既然這麽說,我就稱呼你熙洽吧!”

熙洽氣得站起來,指著酒井:“你……你目無長官,我的名諱也是你能叫的嗎?你……你太放肆了吧?”

酒井也站起來,針鋒相對:“熙洽先生,我現在還在稱你先生,我認為我有必要的提醒你,我不是你屬下,我是關東軍派駐新政府的軍事顧問,我直接聽命於關東軍司令部,同時,我也要提醒你,你現在與關東軍不是合作的關系,是所屬關系,關東軍用武力奪取滿洲,它就是滿洲的最高統者。這點你必須明白,否則是很危險的。”

熙洽傻了,怔然地看著,呆然地聽著,他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頭腦有些過熱,話說得有些過頭,他在想,剛才都說了些什麽,驀地,他打了個冷戰,若是酒井把他的話轉奏給關東軍司令部,他很可能會遭到關東軍的拋棄,那樣的話,他的前程,不,不單是自身的前程,甚至……他想到了大清,想到了皇上,現在皇上在關東軍手裏,皇上的一切都將由關東軍決定,他一個省長在關東軍眼裏,也就是個小人物,倘若關東軍在皇上身邊的近臣,另選他人取代他,那他豈不是前功盡棄……想到這兒,他愛出汗的毛病又來了,欲掏手帕擦一下臉上的汗,手又停下了,他不想讓酒井看出太失態了。

恰好,一個副官進來請示事情。

熙洽找到發泄的人了,大吼著:“滾,滾出去!”

副官嚇得身子一哆嗦,慌忙掉頭出去。

酒井很會抓住時機的,他又看了熙洽一眼,拿起文件夾欲走。

熙洽脫口地:“酒……酒井先生,你……你別誤會,我……”

酒井站下,面無表情,默然無語。

熙洽不但喜怒無常,也是個能屈能伸的人,他示意酒井坐下:“酒井先生,你我相處這麽長時間,你還不知道我,就這個臭脾氣,來,來,坐,咱們還有好多事兒,要商量呢,對了,皇上來了後,不,關東軍說皇上來了後,要組織一些民間請願團,你看這事兒……”

酒井坐下來,他城府極深,絕不會意氣用事的,時常給熙洽一點顏色,這是他做特務的一個慣用工作手段。

溥儀到達東北的消息,很快傳開了,只是他的目的和更多的細節,人們還蒙在鼓裏。

鄭廷貴最初聽說,還以為是風傳,後來酒井來他家,講明實情,他才確信是真的,其激動心情,難以用語言表達,站都有些站不穩了,愣怔好一陣子,他想起什麽,跌跌撞撞,跑到供奉聖祖爺親賜的免死牌和祖上血染的黃馬褂的屋子,撲通跪倒,連磕了幾個響頭,喃喃地叨念著什麽,可能是大喜過望,有些胡言亂語了,不過,淚流滿面,足以表明他的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