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4/8頁)

至此,鄭廷貴對酒井還沒有絲毫的懷疑。

鄭永清曾就此事,問過父親,並變相提醒父親,見不起作用,他也就懶得再問。

鄭廷貴平日裏,常到專門存放寶物的室內看一看,或坐一會兒,這間房屋是特殊構造的,四面無窗,棚頂嚴封,墻壁硬厚,只有一道窄門,還得必須通過他的住屋才能進去。說實在的,對這些珍奇的古玩,其真正的價值,他不知道,也不會賞識,更沒想過拿去換錢,他家業豐盈,吃穿不愁。他把這些東西,只看成是祖上留下的,猶如那件黃馬褂,看到黃馬褂想到皇上。閑來無事,他拿起一個古瓷,就能喚起一段回憶,一幅字畫,或許就想起一件往事,因為,小時候,父親酷愛古物,見識時,常常愛不釋手,叨叨咕咕,他在一旁聽著,時間長了,潛移默化,便在他心間殘留下來。現在,他很少進來,就是進來,也是坐在椅子上發呆,昔日琳瑯滿目,擺放顯得擁擠的珍品,已空空如也,所剩無幾,他驀然有一種愧疚,不是對別人,是對祖宗。唯一安慰或盼望的是,這些東西確實效敬了皇上,物盡其用,想來祖宗一定能原諒他,若能誇贊他,他也就心安了。

這日,鄭心清來到父親住屋,見父親沒在,她剛想出去,發現通往暗室的門開著,她放輕腳步走進去,到了父親背後,父親也沒察覺到,她佇立片刻,輕喚一聲。

鄭廷貴沒有反應,仿佛沒聽見。過去,他進來前,先要把住屋外面的門關緊,現在他自認這暗室裏,沒有多少隱匿之物,所以當成平常的房間了。

鄭心清:“阿瑪,這兒多暗啊,你在這兒坐著幹什麽呢?”

鄭廷貴:“閑著沒事兒,在哪兒不是待著。”

鄭心清沒出國時,隨父親進過幾次暗室,沒什麽興趣,也沒什麽印象,只覺得這裏金光閃閃,有股發黴的味道。這次回國,還是第一次進來,除了感覺有點空蕩,更多的她也理會不到。

鄭廷貴眼前掛著一幅字畫,是八大山人畫的花鳥。清初有四大花僧,即:漸江、髡殘、八大山人、石濤,皆明末遺民,因不甘臣服於新朝,志不可遂,循人空門,借助詩文書畫,抒寫身世之感。四人的墨寶、字畫,家中都有收藏,鄭廷貴是一竅不通,記得阿瑪說過,這個八大山人是四僧中最有名的,畫也是最珍貴,剛好家中有兩幅,前不久,他選了一幅已獻給皇上。

鄭心清上前細看了看,半晌也只念出八大山人的名

鄭廷貴:“閨女,你懂畫嗎?”

鄭心清:“這種畫我看不明白,要是油畫,我還敢評價評價。”

鄭廷貴這麽問是有原因,他知道次郎喜歡作畫,女兒常跟他在一起,耳濡目染,或許能長點見識。前兩個月,女兒在院裏選間房給次郎作畫室,每當次郎作畫,女兒便陪伴在身邊,有一次,他偶爾路過畫室,看見次郎專注地坐在畫架前,女兒專注地坐在旁邊,這作畫的人要有耐性,女兒似乎比作畫的人還有耐性。依鄭廷貴本意,他不願意次郎在大院弄這個畫室,擔心出出入入,與女兒同在一室,鬧出閑話,後聽女兒說,次郎怕父親知道他作畫,不得已才這麽做。想女兒在日本四年,住在酒井家,次郎照顧有佳,他也就默認了。

鄭心清:“次郎懂得畫,哪天你不妨與他探討一下,對了,他說八大山人的畫不錯,嘿嘿,他還以為八大山人是日本名字呢!”

“你呀,對祖上留下的東西一點都不往心裏去呀,你不會告訴他,這八大山人的真名叫朱耷,八大山人是他的號……”鄭廷貴說到這兒,想到什麽,猛地打個冷戰,睜大眼睛,看著女兒問:“你……你剛才說啥,你說次郎看過八大山人的畫?”

鄭心清不在意地:“是呀,他沒看過,能說嗎,阿瑪,你……你咋的了?”

鄭廷貴:“他……他在哪兒看到的,我問你呢,他在哪兒看到的?”

鄭心清:“阿瑪,你……你老這是怎麽的了,我……我可沒把他領到這兒來,再說了,我就是領來,也打不開門啊!”

鄭廷貴:“哎呀,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他咋能看到八大山人的……”

鄭心清想了想:“阿瑪,你別急,不就是一幅畫嗎,我……我想起來了,他說在他家,對,是在他們家。”

鄭廷貴如遭雷擊:“啊,你……你是說在他們家,在他爹哪兒?”

鄭心清:“阿瑪,人家日本人稱呼父親不叫爹,叫爸爸……”

鄭廷貴急得都語無倫次了:“管他叫啥呢,他……他真的在他爹,不,爸爸,在酒井那兒看到的?不……不會吧?”

鄭心清肯定地:“是在酒井叔叔那兒看到的,我記得前幾天,我們談起中國畫與日本畫的比較,他說有一天晚上,他無意間去他父親的房間,看到酒井叔叔在看一幅山水畫,就是咱們說的八大山人的畫,酒井叔叔還讓次郎幫著鑒賞一下,次郎說那幅畫工筆不錯,有意境,還以為八大山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