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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六佬假裝沒看見,自顧自地問:“有什麽話想跟人傑少爺說的,就趕緊說吧,要不可就沒機會了。”

姚炳才雖然已餓了幾天,但此時哪裏有半點胃口,閉上眼,良久沒吱聲。他到底在想什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可能是因為人之將死,這世上還有可留戀的東西,也可能是張六佬的那一番話感動了他,總之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在那一刹那,求生的本能占了上風。

“怎麽著,沒話說?”張六佬似乎已經看穿了他的心思,在心裏冷冷一笑,“要真沒話說,我可就送你上路了。”

姚炳才沉重地嘆息了一聲,緩緩地睜開眼,仰望著窗外,低沉地說:“我想出去再看一眼山上的雪。”

張六佬一愣,笑道:“姚炳才,我發現你這個人還真有意思,都死到臨頭了居然還有如此雅興。成,走吧。”

姚炳才拖著虛弱的身子走出門,一瞬間差點被漫山的白雪刺瞎了眼,忍不住舉手擋了一下。

張六佬看著他蒼老佝僂的背影,心中也徒生感傷。

姚炳才呆呆地看著刺眼的白雪,很久很久都沒動一下。

此時,外面聚了好多人,全都想知道姚炳才轉身的那一刻到底會說什麽。

姚炳才終於慢慢地轉過了身,眼裏卻噙滿了淚水,他看著張六佬,輕聲說:“六爺,動手吧!”

張六佬沉了口氣,大手一揮,喊道:“姚老爺,一路走好!”

姚炳才自個兒走到雪地中央,面朝巍峨的山巒,卻不知為何心中突然感到一種莫名的輕松。

張六佬從冷錦榮手中接過槍,走到姚炳才身後,槍口對準了他的後腦勺。

“跪下!”冷錦榮怒喝道,姚炳才卻紋絲不動,所有的山匪異口同聲地叫嚷起來:“跪下、跪下……”可是姚炳才仍然像座雕像似的,穩穩地站在雪地中,臉色蒼白。

“姚老爺,這可是你自己選的,別怪我!”張六佬說,姚炳才閉上了眼睛。

張六佬扣動了扳機,槍響的時候,姚炳才雙腿一哆嗦,差點跪倒在地,最後卻發現自己還活著,不禁瞪大了眼睛。

張六佬這一槍是沖著天開的,一縷青煙從槍口緩緩地飄向冰冷的天空。他放下槍,無力地說:“你走吧!”

姚炳才聽到這話,顫抖的內心又像被猛地撞擊了一下,疼痛難忍,卻又完全釋然了。

“六爺,您可想好啦?”冷錦榮再次好心提醒道,“一旦放虎歸山,到時候想後悔可就晚了!”

張六佬若有所思地說:“讓他走吧!”

冷錦榮無奈地嘆息道:“六爺,您可真是一個好人!”

姚炳才劫後余生,仿佛明白了許多。回去後大病了一場,多日之後才下地行走,當然,這已是後話。

張六佬回到極葉堂,大家得知他放了姚炳才,眾說紛紜,可他很淡定,也不多解釋,只當此事已經煙消雲散,抱著兒子愛不釋手,整日笑得合不攏嘴。

“你呀,就知道樂,也不想想該給孩子取個什麽名兒。”盧玉蓮嗔笑道。張六佬一拍腦瓜驚呼道:“哎呀,你看我這傻的,竟然把如此重要之事給忘了。對了,這事兒找老張,明兒一早我就跟他說。”

“指望不上你,我早就跟他說了。”盧玉蓮接過孩子,孩子樂呵呵地笑起來。張六佬握著他柔嫩的小手,笑嘻嘻地說:“兒子呀,趕緊長大吧,等你會叫爹了,爹給你找媳婦。”

盧玉蓮又嗔笑道:“盡瞎說!”

姚炳才剛喝完藥,下人突然進來通傳,說有一位客人非要見他,有要事跟他當面商談。他本來不想見客,可下人又說:“客人說要跟您談的事和極葉堂相關。”

姚炳才頓了頓,無力地說:“帶他去廳堂吧。”

拜訪者是一位陌生男子,一見姚炳才從裏屋出來,忙拱手道:“顧某冒昧登門拜訪,得罪了!”

姚炳才打量了來者幾眼,然後在下人的攙扶下坐上太師椅,道:“顧先生所來何事?”

顧易生示意他命左右下人退下,然後才說:“姚老爺,您自從采花山上歸來便一直臥床不起,靜養了這許久,也該康復了吧?”

姚炳才越發謹慎地打量著來者,直截了當地問:“有何事請直說吧。”

顧易生微微一笑,欠了欠身,說:“姚老爺跟極葉堂掌櫃張六佬的事顧某已是略有耳聞,那張六佬欺人太甚,您在鶴峰可是身份地位舉足輕重,怎能忍得了如此侮辱?”

姚炳才擺了擺手,嘆息道:“姚某身心疲憊,已不想再招惹是非,顧先生還是請回吧!”

顧易生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反而大笑道:“據我所知,您跟張六佬可是有一筆血債還未了清,難道您打算就這樣放過他?”

姚炳才閉上了眼,雙唇緊閉,心中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