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塞(11)(第2/4頁)

“嗚嗚——”嚎叫聲瞬間變成了悲鳴。狼王的嘴巴前端被子彈打爛,血順著兩吻大股大股地往外冒。它的眼睛迅速從慘綠色變成了金紅色,後退半步,將身體藏得更深,然後強忍疼痛扯開嗓子,“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所有野狼都擡起頭,沖著群山厲聲長嚎。中間夾雜著清脆的射擊聲,將山谷裏的所有野獸都從睡夢中驚醒,縮卷起身體,瑟瑟發抖。

當山崩海嘯般的狼嚎聲終於宣告一段落,張松齡腳下的山坡上,出現了更多雙碧綠的眼睛。每一雙眼睛裏都充滿了憤怒的火焰,每一雙眼睛裏都充滿了報復的欲望。

“完了!”縱使在鬼門關打過好幾次滾兒,張松齡心中也湧起了一股絕望。從開始遭遇狼群到現在,他至少已經打出了三十顆子彈。雖然沒有做到槍槍斃命,但頂多也就是其中兩三發子彈落到了空處。可陸續圍攏過來的綠色眼睛,已經無法數得清楚。即便接下來的時間裏,他還有足夠的精力確保每一顆子彈都不浪費,也無法將這麽多的野狼統統殺死。

當最後一聲槍響結束時,便是生命的終結。不是很恐懼,只是身外還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沒有做完,心裏頭還藏著太多太多的遺憾。又狠狠抓了一把雜貨丟進火堆,張松齡將一直舍不得用的盒子炮從腰間抽了出來。那裏頭還有七顆子彈,如果他能順利沖到狼王身邊的話,也許在被撕成碎片之前,還能跟對方拼個同歸於盡。

青花騾子已經徹底嚇癱,肯定難逃狼口。剩下的雜貨如果不燒盡的話,天明後也許還能被過往的商販們撿走,算是一小筆橫財。身上的三十塊大洋,也是狼群看不上的,不如掏出來,與雜貨放在一起。還有,就是二十六路的臂章和寶鼎勛章,如果商販們撿到大洋之後,能順便看上一眼的話,也許,還能根據臂章和勛章上面的文字,推算出今夜是誰在此跟狼群搏命,推算出有個男人在生命最後一刻,也沒有向野獸屈服……

低頭檢查了一下褲腿和鞋子,張松齡整理衣衫,準備主動向狼群發起最後一擊。就在這個當口,忽然間,山道上響起了一聲低沉的號角聲,“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令人絕望的深夜裏,這一聲由人類用嘴巴吹響的號角聲,是如此地驚心動魄。居然讓張松齡這個已經準備面對死亡的人,心臟都狂跳不止。緊跟著,就是第二聲,第三聲,第四聲,無數號角刺破黑漆漆的長夜,伴隨著群山的回應,將光明與希望重新送回人間。

火把,數十支的火把在山道上拐彎處亮起,由遠而近。然後是爆豆子般的槍響,“乒,乒,乒,乒……”“乒,乒,乒,乒……”,子彈在群狼身上跳躍,血肉橫飛,哀鳴不斷。半分鐘前還囂張無比的群狼迅速敗了下去,夾著尾巴,四散奔逃。

“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來人不依不饒,追著狼群繼續開槍。從聲音裏判斷,有張松齡最喜歡的盒子炮,有射程長遠,彈道精準的三八槍,還有擊發便捷,一百五十米之內堪稱最佳的中正式。甚至連張松齡最不喜歡的老套筒都有,沉悶地擊發著,不斷向狼群噴吐憤怒的子彈。

狼王在幾頭母狼的保護下,匆匆逃走。臨別前兀自不忘回頭惡狠狠地瞪上張松齡一眼,仿佛要記住他的模樣,以便今後報復。而張松齡倉促發出的子彈,只是在它身邊的巖石上擦起了一串淒厲的火花。神經繃得太緊,繃得時間太長,即便是子彈堆出來的神槍手,此刻也無法保持其一貫的水準。

發覺自己已經徹底脫離危險,張松齡索性停止對狼群的追殺。收好盒子炮和三八槍,靜待援軍的到來。大約在半刻鐘之後,一隊持著各色武器,身上做商販打扮的人,出現在他的視野裏。帶頭一個大約在四十歲上下,發現火堆旁只有張松齡一個,詫異地將手中兩支盒子炮向上舉了舉,然後笑著走上前打招呼,“呵!夠種!我還以為是另外一支商隊遇到狼群了呢,沒想到只是你老哥一個!”

“多謝各位大叔仗義援手!”張松齡笑了笑,趕緊向對方鞠躬失禮。低頭間,背上的汗漬清晰可見。剛才對付狼群的時候,他背後的衣服幾乎被汗水給浸透了。先前因為緊張沒有察覺,此刻被夜風一吹,才體味到透骨的冷。

“大叔?!”中年人愣了愣,借助身後火把的光亮重新端詳張松齡的面孔。待確認對方著實該叫自己一聲大叔,才笑了笑,將手中一雙盒子炮插回腰間,抱拳還禮,“小兄弟太客氣了。這夥狼群把山路都給堵上了,今夜即便不為了救你,我們也得開槍闖過去!我叫吳雲起,他們都是我手下的夥計,小兄弟你貴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