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重逢(19)

“天!騎一師!閻司令長官把騎兵第一師給派出來了!”站在老祁身邊的通訊營長王志不停地倒吸冷氣。追在趙天龍身後的晉軍將士鋪天蓋地,粗略估算,總人數可能超過了五千!這麽大規模的騎兵,在整個國民革命軍序列中也找不出幾支。在晉綏系中,則只有追隨閻錫山起家的老資格,國民革命軍新編第七集團軍才能拿得出來。

“騎一師!騎一師!騎一師來接應咱們來了!不對!天!騎一師的目標是咱們!”納金河大橋上,搶先抵達為全團弟兄開路的騎一連戰士亂成了一鍋粥。騎一師是晉綏系裏數一數二的精銳,然而,這支精銳今天卻不是來殺小鬼子的!就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們向趙天龍等人舉起了屠刀。有名警衛班戰士騎術稍差,被沖在最前面的一小股晉軍追上。轉眼之間,就砍成了肉醬。另外兩名警衛班聽到身後的慘呼,掉頭迎戰。才將馬刀舉起來,就被淹沒在一片鋼鐵叢林之中,血跡映著日光竄起半丈多高!

“老子跟你們拼了!”趙天龍氣得雙目欲裂,轉過頭,沖著追兵扣動了扳機。“乒乒乓,乒乒乓,乒乒乓……”兩支盒子炮發射出憤怒的子彈,將距離自己最近的六名晉軍騎兵挨個點了卯。

沒想到他的槍法如此精準,身後的追兵登時一滯。趁此機會,趙天龍快速轉動槍口,一邊射擊,一邊朝其他幸存的弟兄大聲喊道,“別戀戰,向我靠攏,向我靠攏。咱們一起沖出去!”

又有四名晉綏軍騎兵被子彈推下了馬背,幸存的警衛班戰士們趁機調整方向,迅速向趙天龍身邊靠近。然而還沒等他們與趙天龍匯合到一處,身後的晉軍已經在打擊中恢復了士氣,高高地舉起馬刀,爭先恐後地撲了上來!

“乒乓,乒乓乒乒乓,乒乓……”趙天龍手中的兩支盒子炮左右開弓,將追過來的騎兵挨個射翻。但是,追兵實在太多了,兩支盒子炮能起到的作用非常有限。很快,耳畔就傳來了清晰的撞針擊空聲,盒子炮的彈夾打空了,敵人的馬刀已經近在咫尺。

“來得好!”趙天龍將盒子炮朝腰間一插,順勢抽出寬背大砍刀。納金河大橋上擠滿了九十三團的騎兵,即便能沖過去,他也沒機會平安過河。更何況此時此刻,他身後還有半個班的弟兄?!

其他靠攏過來的遊擊戰士,也迅速抽出了馬刀,撥轉坐騎。他們都是騎兵,騎兵不能將後背留給對手。哪怕對手的人數是他們的一千倍,迎過去的,也只有雪亮的刀鋒。

“夠種!”追在最前方的數十名晉軍又是一愣,立刻放緩速度,調整隊形,準備將趙天龍等人一舉全殲。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大橋上忽然響起了劇烈的機槍聲。“噠噠,噠噠,噠噠噠……”兩挺歪把子噴吐出憤怒的火蛇,將圍向趙天龍等人的戰馬全部撂翻在地。

“別戀戰,快過橋!”張松齡抱著一挺歪把子,站在橋頭上,兩眼之中一片血紅。在黑石遊擊大隊中,平素跟他走得最近的,就是警備班這些小戰士。近到他能叫出其中每個人的外號,知道每個人原籍在哪裏,家中還有幾口人。然而,這些年輕而又熱誠的小家夥,卻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被人砍成了肉醬。不是死於小鬼子刀下,而是死於自己的同胞,晉綏軍第七集團騎兵一師之手!

“過橋,趙隊長,先過橋。大夥先活下來,才能找機會討還血債!”另外一挺歪把子旁,騎兵營長邵雍聲嘶力竭,滿臉是淚。他是山西人,天然的晉系。血脈當中,對騎一師有著無法割舍的親近感。然而,當看到自己並肩作戰的夥伴一個個死於騎一師的刀下之時,他卻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憤怒,緊跟在張松齡身後端起了機槍。

其他九十三團幹部戰士,也同樣義憤填膺。就在兩個小時之前,這些遊擊隊的小家夥們,還和大夥蹲在同一個沙包後並肩殺小鬼子!而現在,騎一師卻向著舉起了屠刀。難道,期騎一師的那些家夥,都不是中國人麽?還是大夥先前殺小鬼子殺錯了,所以活該被第二戰區執行軍法?!

“讓開道路,把趙隊長他們接過來!”九十三團團長祁威的聲音緊跟著在大橋上響起,字字泣血,“機槍連沿岸布防,炮連就地展開。所有輕機槍,都給我把子彈裝滿,對準騎一師。如果他們敢再向前追一步,就給我突突了他們!”

“突突了他們,突突了他們!”大橋附近的九十三團弟兄舉起武器,瞄準趙天龍等人的對面。重機槍迅速架在了河東岸,蘇制零九式山炮褪下炮衣,瞄準橋頭。還有數十挺歪把子和擲彈筒,都毫不猶豫地指向了騎一師,隨時準備噴出復仇的怒火。

有股悲憤之氣陡然從納金河兩岸升起,直沖鬥牛。先前像兒戲一般追殺的趙天龍等人的晉軍騎兵唯恐吃虧,紛紛撥轉坐騎,向後撤退。更遠處,則有數以千計的騎兵湧了上來,與後退者一道集結成陣,沿著河灘緩緩展開隊形。雪亮的刀鋒密密麻麻,如同魔鬼伸出嘴唇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