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2/14頁)

二連沒人,總機溫柔地通知她。

值班員也沒在嗎?她有些莫名地惱怒,說:“那就接靶場吧!”

半晌,聲音中刺刺的電流聲加重,接著話筒裏傳來砰砰砰的槍聲,又刺耳又悠長,女真差點兒把話筒擱了,大聲對那個接線員說:“請你們連長講話!”

“連長正在組織射擊,他指示只需我把內容記錄下來,轉述給他即可。請問你有什麽事?”電話中小兵的聲音,又冷又簡單,還挺有禮貌。

單一海也太會做連長了吧!女真有些惱怒:“轉告你們連長,我請他接電話!”

“是,請問你是誰?”

“我是女真!”

估計那個戰士在話筒前稍稍猶豫了一下,消失了。因為女真聽到電話中的射擊聲,越來越密集,感覺上是在聽某部戰爭片的片斷。她努力地判斷著,女真以前在軍射擊隊呆過,打過各種槍,聽慣了各種槍聲,甚至從各種槍聲中就可以判斷出所射槍型號、彈藥的各種裝藥。她辨聽半天,竟發現這槍聲有些重重的鈍音,最後斷定,肯定是某種新型槍支,或者她沒有打過的新槍型。

“我是單一海,請問找我什麽事,旅長。”電話中傳來單一海的鈍音,女真稍一愣,有些啞然失笑地接過來。

“我不是你的旅長,我是女真!”

“呵呵,我說現在到哪兒去找這麽個旅長呢,剛才那小子是個南方人,唉,瞎改稱呼麽!單一海略帶些自嘲地喊。

女真已經被他逗得咯咯笑了,她判斷單一海故意裝湖塗。剛才那個兵的普通話很好,怎麽可能把“女真”聽成“旅長”,她故意不去戳穿他:“你的聲音還是那種連隊小軍閥味道呀!哎,你現在在打什麽槍呢?這槍聲讓人聽上去挺陌生的。”

“南方兵器公司的新產品,九七式突擊步槍。真過癮,每分鐘可擊發126發子彈,快趕上比利時的‘多明尼’系列了。他們拿到下面讓試驗性能,給了5萬發子彈,只管打,到時寫份試驗報告給他們就行了。哎,你什麽時候來,讓你也開開心。”

“先別提什麽開心不開心了,知道我找你幹什麽嗎?”

“明白,你找我肯定有事。”話筒中沉默了一會,“是問我要馮冉吧?”

“是的,他已失蹤了8個小時,再過8個小時,我就要報告全團去搜尋他了。”女真真的生氣了,“這居然是二連的兵,是你單一海的部下。”

“我代表他向你道歉,我也是剛才才看到他的。他比我還酷愛打槍。一個士兵一生中沒有幾次機會可以遇上一種新槍型,你理解嗎?”

“就為這?可他的闌尾手術剛做,如果他感染或者弄破了傷口,誰負責?”其實她想說,這個手術是我到團裏做的第一個,萬一出點差錯怎麽辦?

“我沒想到這麽嚴重,女真,你不要這麽兇嘛!都快與心中原來的那個女真對不上號了。”單一海在話筒中有些低柔地說。

女真稍一愣,接著又喊:“是嗎,我本來就不是個溫柔女子,我打電話只是要告訴你,15分鐘後,我要在衛生隊的病床上見到他,否則……”

“行,我聽你的,我把他親自給你送過去。”

“你親自來?”女真有些吃驚了。

“怎麽,不願意見到我?”話筒中的聲音低了,“我努力不去見你,再見。”電話嘩地落下,像一塊石頭砸在水泥地上。

女真呆呆地捧著話筒,半天不動。剛才聽到單一海的聲音,她的內心竟不由地顫了一下,唉,怎麽又是他,她恨恨地想。同時有些下意識的難過,她不知自己究竟怎麽了,變得又敏感又堅決。自從那晚離開單一海後,她就下意識地遠遠地躲開他,連她也不知為什麽。她坐在椅子上,深深地沉入到心裏。慢慢地,她發現自己其實有些害怕單一海,所以她拒絕他。可怕他什麽呢?哦,只有深深的愛才會導致怕。愛上他了嗎?她一想到這個問題,就迅速地搖搖頭,像被燙了一下似的。這是不可能的,永遠不可能。

這時門外傳來兩行沉沉的腳步聲,其中一行走得又急又重,好熟悉!憑感覺是單一海。這小子就這一點讓她信服,他永遠都恪守著自己的準則。她擡腕看表,剛好15分鐘。她有些沖動地站起來,想走到屋外去。可站起來時,她卻又猶豫了,雙腿沉得走不動,頭腦竟有些深深的疲倦,她在屋外的腳步聲中,又緩緩地坐下了。

她在心裏感覺著他。

她聽到腳步聲到她的門前。他要敲門了,她不由地屏住了呼吸。可那在想象中舉起的手指並沒叩響她的門。稍頃,她聽到那腳步聲,緩緩地離去,之後急促地走開了。

她深深的失望了,跳起來,沖到門外。遠遠的,只見單一海的背影已消失在往靶場去的方向。那個背影仿佛只是一種感覺,漸漸地,消失在了一片樓群的後面。她站著,竟有些淡淡的後悔,剛才真該把門給他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