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絕望中鋌而走險(第4/10頁)

梅勒斯吞咽了一下,目瞪口呆地看著傑克遜。

“等等。”傑克遜說,顯然他正在組織話語,“先不要激動。我也是一個種族主義者。只要你在美國長大,你就必然是個種族主義者。在這個該死的山上的所有人都是種族主義者,國內的每一個人也都是種族主義者。在我們這兩種種族主義者之間只有一個明顯的區別,你永遠改變不了它,我也永遠改變不了它。”

“那是什麽?”梅勒斯問。

“種族歧視有利於你卻有害於我。”傑克遜看著遠處說。兩個人平靜地保持了一會兒沉默,然後傑克遜說:“你知道,陶瓷那樣做是對的。我們要推翻一個種族主義的社會。但這不是件容易的事。”他興奮了起來,“在我們之間還有另外一個差別。”

梅勒斯沒有出聲。

“我們有些種族主義者懷有偏見,有些則沒有。就你來說,我要說你盡力不帶偏見。我也是這樣,科特爾甚至莫爾也是如此,盡管他從不承認這一點。霍克也盡可能不帶偏見。不帶偏見是我們眼下最好的做法。種族歧視已經過時了。”

“我沒聽明白。”

“你有多少個黑人朋友?”

梅勒斯躊躇了一下,尷尬地把頭轉開去看著雲霧。然後他看著傑克遜說:“沒有。”

“對啦,”傑克遜微笑道,“而我,我也沒有任何白人朋友。我們並未擺脫種族歧視,除非有一天我的黑皮膚能像霍克的紅胡子那樣傳遞同樣的信息。現在的問題是,你看著我時不可能沒有點什麽想法,反過來,我看你時也不可能沒有想法。”

梅勒斯開始明白了。

“我們都明白,當所有的白人都有一個黑人朋友時,種族歧視就消失了。”傑克遜說。然後他笑出聲來。“嘿,你是個數學家,少尉。這意味著每一個黑人都得有七八個白人朋友。啊哈。不過那是不可能的。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的聲音平靜下來。“一段很長的路。”

“你講得很好,”梅勒斯說,然後又微笑著問,“那麽,我們應該做些什麽?”

他等待著傑克遜的回答。傑克遜想了一會兒。“就像你那種喜歡陶瓷的方式,”傑克遜說,“就必須停止。”

“喜歡陶瓷怎麽啦?”

“喜歡陶瓷沒有錯。每個人都喜歡陶瓷。這也是他擅長搞關系賺外快的原因。我的意思是你喜歡陶瓷的方式有問題,你把他當成是自己的黑鬼。”

這句刺耳的話使梅勒斯沉默了。

“你知道湯姆叔叔(你)吧,對不?”傑克遜說,他用手指撫摩著脖子上的套索,“類似斯蒂平·費奇特演的那種可憐的小醜?”

“是啊。”

“嗯,他就是某些人的黑鬼。”傑克遜用他的長手指在肮臟的迷彩服上不停地叩擊著。“1935年時有些好萊塢的白人就希望黑人做那樣的黑鬼。但是,現在我們有了陶瓷這樣的家夥。他們留著非洲黑人式的發型,總是自找麻煩。媽的,自找麻煩。他們一有機會就找白鬼的岔。哦,我想你也知道一些情況吧?你知道他們的德行吧?他們就是像你這樣的白人眼中的黑鬼,他們一直都是。每當他們站起來告訴你們別再嘲笑他們,還有這整個該死的社會都是由種族主義者和豬玀們建立起來的時候,那些靠爸爸的金錢資助在伯克利或哈佛讀書的白人學生就會站起來說:‘你們說得沒錯,哥們,你們告訴我們這些有罪的白豬發生了什麽事。我們與你們同在。你們是我們的黑鬼。’可他們誰也不打算取消我們在學校裏受到的種族歧視。他們誰都不會到南方去坐在陪審席上支持黑人。而且他們誰也沒有被裝在橡膠袋子裏運回國。事實上,這場戰爭升級不久,那些富有的白人孩子就把公民權利拋在了腦後,開始操心怎麽逃避應征入伍。”

傑克遜停止了說話,憤怒使他渾身發抖。他深吸一口氣,然後又吐了出來。

“嗯,我不是任何人的黑鬼,”傑克遜繼續說道,“我不是某些大學生的該死的黑鬼,我不是某些電影人的該死的黑鬼。我要做我自己的黑鬼。”

“如果你是你自己的黑鬼,你怎麽又聽陶瓷的遊說拒絕擔任班長呢?”

“他沒有遊說我。我沒有其他地方可去。如果我接管了這個班,我就成了這個體制的黑鬼。如果我留在原位不動,我又成了陶瓷的黑鬼。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反正我總是某個人的黑鬼。這就是弗拉卡索少尉提出讓我當班長時我選擇背電台的原因,一背就背到了現在。”他哼了一聲。“所以,最終我又像是成了你的黑鬼。”他又哼了一聲。“看來我最好的結局就是能夠離開這裏,仍然做我自己的黑鬼。”他看著梅勒斯,臉上露出詢問的表情。梅勒斯知道傑克遜想要知道他對自己說的有什麽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