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狼似虎

新不列顛島上的日軍多數集中在以拉包爾為中心的北部,不過在南部,他們也建立了一些次要的據點,例如南岸的格洛斯特角。

格洛斯特角有一個日軍機場,正對著西南盟軍部隊的側翼,中間只隔一道海峽。只要日軍占據格洛斯特角,盟軍在新幾內亞沿岸的行動就會受到限制,反過來,若是盟軍能夠予以控制,則不僅側翼安全得到保障,還可以進而威脅新不列顛島北端的拉包爾。

這麽重要的戰略要地,自然是攻所必取,能夠猜到倒也不奇怪。更有意思的是,麥克阿瑟會讓哪支部隊攻取,日本人竟然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答案讓日本人很是不安,因為那支部隊便是他們認為的世界上最厲害的敵人、著名的“瓜島屠夫”——陸戰一師。

進入1943年12月中旬,東京廣播電台開始大肆罵娘,罵的全是陸戰一師:“這些要砍頭的要充軍的貨色,現在已經撤出了墨爾本,就要開始向我們進攻了!”

為了掩飾這種恐懼情緒,播音員又色厲內荏地說道:“我們軍人對於這種愚笨的企圖,早已有充分準備,一定會給他們一個迎頭痛擊,那裏(指新不列顛島)的叢林也一定被‘瓜島屠夫’的鮮血染成紅色!”

這時候,已經離開墨爾本的陸戰一師正在做著另一番動員。指揮官大聲說:“殺死日本兵,我要你們殺死日本兵!我要你們記住,你們是海軍陸戰隊員!不要匆匆忙忙扣動扳機,但一旦開槍,就要讓敵人血流成河!”

動員頗具陸戰一師特色,指揮官的表情就像是跟日本人有幾輩子仇一樣——不光是公仇,更是私仇。而聆聽這番動員的士兵中,就有在瓜島戰役中出生入死的萊基。

陸戰一師在墨爾本,與陸戰二師在新西蘭的待遇一樣,當地人把他們奉為拯救自己國家的英雄,那幾個月的休整生活也成了萊基等人在海外最輕松最暢快的一段插曲。

脫離瓜島戰場時,陸戰一師的官兵們幾乎個個虛弱不堪,到了肉體和精神雙重崩潰的邊緣,現在他們又活蹦亂跳,重新恢復了如狼似虎的狀態。

陸戰一師跟其他部隊都不太一樣,其訓練方式在當時來看非常另類。通常,在部隊出發之前,會派一個人前去偵察地形,這個人專挑不適宜居住的地方露營——不是渺無人煙的山區,就是長滿茅草的野地。訓練時,用卡車把人拉過去,往露營地一扔便揚長而去。留給陸戰隊員的,只有冰涼的食物和彎刀,其他一切都要自理。萊基曾用挖苦的口吻說:“假如指揮官有本事影響雨神的話,那麽他一定還會讓雨神下雨。”

甚至有一次,連冰涼的食物都沒有,“雨神”又下了雨。萊基便用彎刀在草地上割出一塊和床大小相仿的地面,再到灌木叢裏砍下幾根木棍支在“床”的四周,最後把雨衣綁在木棍上,做成一頂臨時帳篷。

找食物也有辦法。萊基和同伴們摸黑來到公路邊,爬上一輛空載卡車,卡車行駛一段後跳下,等待滿載食物的卡車再上。等卡車到達露營地時,他們扔下兩箱食物,便跟著跳下了車。

這種事情對陸戰隊員來說不是第一次,也絕不會是最後一次。瓜島戰役中後期,萊基等人就沒少光顧指揮所的食品倉庫,無論那裏的防護措施多麽嚴密。

上級和訓練組織者當然心知肚明,但對此全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偷與搶,本身就是陸戰一師的訓練內容。這個師深信,只有讓士兵保持一定的卑微感和邪惡感,讓他們如同饑餓的野狼一樣去搜求食物,才能提高他們在野外的生存能力,也才能迫使他們更加堅決頑強地去戰鬥。

像萊基這樣的“老兵油子”,平時調皮搗蛋已成家常便飯,連陸戰隊的指揮官都頭疼,實在管不住,就將他們從這個連隊調到那個連隊。但誰都不能否認,到了真正的戰場,萊基等人才更像“陸戰一師的人”——很多人被踩了一腳,就會捂著胸口倒地,他們即便胸口中了一槍,至多也只會蹲下來系個鞋帶。

陸戰一師的老兵有一個判明“自己人”和“外人”的標準:凡是一起流血犧牲的,一起偷搶過東西的,一起共過患難的是“自己人”;凡是沒有這種經歷的,便都是“外人”。

當饑餓的野狼再次回歸草原的時候,日本人不可能不感到害怕,他們知道那將會是一種怎樣的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