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號的日本佬

守備貝裏琉島的日軍主力為第14師團,下轄第二聯隊和第15聯隊第三大隊,加上海軍守備隊、勞工、地勤人員,總數確實只有一萬多人,數量上與美軍掌握的情況出入不大,但作為從中國東北抽出的關東軍,日本僅剩的精銳部隊之一,第14師團的兵員經過精挑細選,且有許多參加過侵華戰爭的老兵,整體戰鬥力很強。

一個明顯的特征是,當時的日本人普通個兒矮,然而第14師團卻有一些身高超過一米八的大塊頭兵,後來與之交戰的美軍士兵稱他們是自己生平見過的“最大號的日本佬”。

應該說,如果僅僅如此,其實並不可怕,在馬裏亞納戰役中,駐於提尼安島、關島的第29師團還不是被美軍陸戰隊三下五除二地鏟掉了,可怕的是日軍戰術思維的改變。

從瓜島戰役到馬裏亞納戰役,日軍防守時往往不顧美軍優勢火力,一味猛打猛沖,結果卻導致一敗再敗。隨著馬裏亞納戰役結束,日軍大本營終於痛定思痛,在戰術上做出了調整,決定采取縱深防禦、坑道工事的策略,和美軍大打消耗戰。

收到大本營所謂的“7月指示”後,第14師團長井上貞衛中將對部下說:“勝利取決於我們能否汲取最近幾次戰役,特別是塞班島之戰的教訓。美國人全靠他們的物質力量取勝,如果我們能用物質力量打敗他們的話,那將使他們受到難以想象的震動。”

第一次,在日軍的動員中,“物質力量”取代了“精神力量”和武士道,這意味著一個相當大的改變。

井上專門制訂了作戰方案,但在美軍登陸時,他已經到別的地方視察去了,接替井上任島上最高指揮官的是第二聯隊隊長中川州男大佐。中川曾參與侵華戰爭,後進入陸軍大學深造,具備較豐富的實戰經驗和戰術素養,井上不在島上,便由他來對作戰方案進行實施和檢驗。

按照新的作戰方案,每個日本兵都被要求固守在巖洞裏和峭壁上,憑借險要地勢和錯綜復雜的防禦工事進行防守。這使先前子彈可以從島上對穿的計算完全落空,因為當美軍在地面作戰的時候,日軍卻大多躲在地下或暗藏工事內——那些工事都經過良好的偽裝,與天然地形簡直難以區分,甚至當美軍士兵走到槍眼跟前時,都無法發現它們的存在。

要說中川在指揮上有什麽問題,就是他犯了日軍的一個通病,即不善於集中使用火炮,火炮都是各打各的,否則的話,暗礁和灘頭都將成為美軍難以逾越的一道天險。

即便如此,火炮阻擊還是使美軍蒙受了很大損失,炮彈在整個海岸線上激起大大小小的水柱,珊瑚碎片被炸得滿天飛舞。停泊於海上的指揮艇也遭到了炮擊,炮彈接連飛來,令小艇上的指揮官們大驚失色,好在連發的三發炮彈一發都沒命中目標,全從小艇上方掠過,在艇後爆炸了。

度過重重劫難,美軍終於迎來轉機。陸戰五團的兩個營處於登陸隊形的中央,離日軍的重型火炮最遠,以此為突破口,第一波陸戰隊員陸續登上了灘頭。

隨著一聲令下,第二波全副武裝的陸戰隊員沿著運輸艦的欄杆,分別走向指定位置,他們看到從岸邊返回的登陸艇上多數已載滿傷兵。傷兵一上大船,這些士兵即紛紛從網梯上爬了下去,然後再從登陸艇轉移到履帶車上去。

參加這次戰役的陸戰隊員裏面,除萊基一類的老兵外,還有許多新兵,比如五團三營K連的迫擊炮手、外號“大錘”的斯萊奇,他當時就在第二波的隊列裏。

這是斯萊奇加入陸戰一師以來的第一場戰役。相比當年登上瓜島的萊基,現在的斯萊奇更為緊張,因為這時岸上的戰鬥已提前進入白熱化,各種武器的聲音響成一片,以至於他和隊友說話時,必須大聲喊叫對方才能聽得見。

履帶車還停在水面空轉,以等待向海灘進發的信號。這種等待讓斯萊奇這樣的新兵倍受煎熬,仿佛比幾輩子還要長,隨著緊張氣氛的持續升級,他冒出了一身冷汗,胃部也隨之收縮成一團,甚至連咽口唾沫都覺得困難了。

等待時間的延長,緣於原先的履帶車已經不夠用了,得重新組織和分配。

直到看見第二撥的海軍信號兵朝海灘方向揮動旗幟,履帶車的駕駛員發動引擎,斯萊奇才感到了一種“瘋狂的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