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糟糕的一天

當履帶車騎上一個波峰時,斯萊奇的眼前出現了一幅駭人的畫面,只見沿岸火焰連綿不斷,煙霧如同城墻一樣厚,看上去就仿佛一座巨大的火山從海底噴發了出來。

貝裏琉已經不是一座小島,而是一座燃燒著的地獄。肩並肩擠在履帶車裏的士兵們變得緊張起來,有些人全神貫注地蹙著眉頭,有些人則試圖通過其他方式來緩解緊張。帶隊的少尉軍官拿出了一個酒瓶:“來點兒,小夥子們!”

斯萊奇沒有喝,不是不緊張,而是他平時就煙酒不沾,光聞一聞酒瓶的軟木塞味道就夠受的了。

除了喝兩口酒,開玩笑也是稀釋恐懼的一種方法。不過當履帶車碰到水下珊瑚礁的頂部,或因為別的什麽原因發出不尋常的聲響時,這些法子又全都失效了,士兵們的表情看上去個個像是快要精神分裂似的。

隨著履帶車逐步靠近海岸,真正的危險也終於如約而至。日軍炮彈嗚嗚地飛過,像暴風雨一般砸在顛簸航行的履帶車編隊中間,在這一過程裏,不斷有履帶車被炮彈直接命中。斯萊奇所在的履帶車算是幸運的,它從被炮彈轟起的水柱間穿過,躍出水面,然後駛上了微微傾斜的沙灘。

在斯萊奇從履帶車裏跳出的一刹那,一束熾熱的機關槍子彈齊眉射來,幾乎擦著他的臉。他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摔倒在沙灘上,身上所背的槍支和裝備哐當作響。

“快離開沙灘!”

斯萊奇迅速爬離沙灘,以尋找掩體。他回頭看去,原來的登陸點已完全被黑煙籠罩,一輛“鴨子”被日軍的炮彈直接命中,無數碎片飛向空中——一個人也沒跑出來……

戰友的慘死,讓新兵斯萊奇體會到了戰爭的殘酷與痛苦,最初的驚恐慌亂也開始被滿腔怒火取代。

上岸的陸戰隊員越來越多,陸戰五團開始越過海灘,向機場前進。K連走了沒多遠,便遭到日軍機槍和迫擊炮暴風雨般的阻擊,全連所有人都趴在了地上,一動也不敢動。新兵如此,老兵更是如此,因為誰都明白,在如此猛烈的炮火下站起來就意味著自殺。

解除威脅的唯一途徑,是艦炮和俯沖轟炸機的支援,或者是友軍的側擊,否則就什麽都不能做。半個小時後,日軍的火力點歇火,雖然僅僅半個小時,但斯萊奇卻感覺持續了幾個小時。

接到命令的K連重新出發。下午4點45分,斯萊奇看到了一個異常情況,他問身邊的一位老兵:“嘿,那些兩用車幹嘛要穿過飛機場向日本人的防線跑?”

老兵到底見多識廣,大聲喊道:“那不是兩用車,是日本坦克!”

在上空觀察的“蜘蛛”向指揮船發出了急促的警告:“敵人的戰車在步兵支援下,正經過飛機場,向‘狐狼’進攻。”

“狐狼”正是陸戰五團的代號,中川用坦克向他們實施了第一波反擊。這些坦克先在山脊後的隘路上集合成編隊,然後越過機場直沖過來。

坦克編隊來勢兇猛,受過特殊訓練的步兵乘坐在坦克頂上,更多的步兵則跟在後面蜂擁而至。這些日本兵不像以往那樣緊緊排成一排,隊伍中也沒有揮舞軍刀的狂熱督戰官,他們相互之間都保持著適當距離,同時也知道如何合理利用地上的彈坑和其他障礙物進行隱蔽躍進。躍進過程中,不進入手中武器的有效距離,就絕不輕易開火。

另一邊,30輛“謝爾曼”坦克在中午前即已渡過暗礁,正加速趕來對“狐狼”進行支援。

如果中川能乘“謝爾曼”尚未完全集結之際,首先全力掃蕩美軍步兵,突破防線後再沖擊其炮兵陣地,那麽陸戰五團的損失將會很大,但關鍵時候,他在指揮上犯了一個錯誤:坦克編隊不是朝步兵開去,而是直奔自己的同行,並且采取了突擊方式。

突擊需要速度,日軍坦克駕駛員將油門全開,感覺就像是屁股後面著了火一樣,還趴在坦克上的步兵拼命抓緊固定物以求不摔下來,尾隨的步兵則再也追不上了,被坦克遠遠地拋在身後。

編隊一散架,步車協同的優勢便無處發揮,同時日軍坦克也完全不是“謝爾曼”的對手,這是戰場上早就證明了的事實。它們主動“投懷送抱”,正合美軍的心意,第一輛到達現場的“謝爾曼”單槍匹馬,便把日軍坦克群攪得大亂。

日軍坦克傷不了“謝爾曼”,倒是山脊上飛來的一發反坦克炮彈,把那輛“謝爾曼”的操縱機件給打壞了。一時間,“謝爾曼”無法再左右周旋,只能直進或是直退。“謝爾曼”的車長見狀,一邊下令後退,一邊旋轉炮口,繼續向日軍坦克猛轟。

K連的左邊也出現了一些“謝爾曼”。斯萊奇和隊友斯納夫架起一門迫擊炮,準備對日軍坦克施射,但由於他們沖得太靠前,一輛“謝爾曼”竟然朝他們開起了炮,結果直到擊退日軍的反擊,斯萊奇的迫擊炮都沒能發揮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