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政治與戰爭的關系(第3/4頁)

在這裏,我們要作下聲明,政治本身集中與協調內政的一切利益,也集中和協調個人的一切利益和哲學思考所能提出的一切其他利益。因為政治本身是這一切利益的代表。

至於政治有時候會出現錯誤,比如會主要為統治者的野心、私利和虛榮服務,但這不是我們在這裏要討論的問題,因為軍事藝術不管在什麽樣的情況下都無法作為政治的導師。所以,我們在這裏只將政治當成整個社會的一切利益的代表。

解決了討論的前提條件,接下來就只有一個問題了:在制訂戰爭計劃時,是政治觀點讓位於純粹的軍事觀點(如果這種觀點可以想象的話),即政治觀點完全地消失或從屬於純粹的軍事觀點,還是政治觀點仍是主導,而軍事觀點從屬於它?

幾乎可以斷定的是,只有在戰爭是純粹因敵對感情引起的殊死鬥爭的情況下,我們才能假設政治觀點會隨著戰爭的爆發而消失。這樣一來,正如我們在前文說過的,現實戰爭不過是政治本身的表現。

讓政治觀點從屬於軍事觀點是荒謬的,因為戰爭是在政治中產生的。政治是頭腦,戰爭只是工具,二者不可能反過來。所以,軍事觀點必然從屬於政治觀點。

現在我們仔細想想現實戰爭的性質,回顧一下我們之前說過的,即每次應當先根據由政治因素和政治關系產生的戰爭的特點和主要輪廓的概然性來認識每次戰爭,並且我們要將戰爭當成一個由各部分緊密相連、不可分割的有機整體。換句話說,每個部分的活動一定要集中到整體中去,並從整體這個觀念出發。

如果我們這樣做了,那麽我們便會發現,政治觀點是確定戰爭主要路線和指導戰爭的最高觀點。

如果我們從這個觀點出發去制訂戰爭計劃,那麽我們對它的理解和評價會趨於容易與合乎情理,它的說服力也比較強,它所依據的理由就較為充分,歷史也相對容易理解。

從這個觀點出發考慮問題,我們會發現,政治利益和軍事利益二者之間的沖突就至少不再取決於事物的性質。所以,一旦出現這種沖突,我們只能將其歸咎於人的認識能力不完善的緣故。

倘若政治向戰爭提出戰爭所不能實現的要求,那麽它就違背了政治應該了解它想使用的工具這個前提,即違背了一個應有而必不可少的前提。如果政治能正確地判斷戰爭事件的進程,那麽,確定什麽樣的戰爭事件等,是與戰爭目標相適應的,則全都是而且只能是政治的事情。

簡而言之,軍事藝術在它最高的領域內就變成了政治,不過,它不是書寫外交文書的政治,而是打仗的政治。

根據這個觀點,對一個大規模的戰爭事件或者它的計劃進行純軍事的評價是不可行的,甚至是有害的。在制訂戰爭計劃時,政府向軍人咨詢,正如有些政府常做的那樣,讓軍人單純地從軍事角度來判斷,那確實是愚蠢的舉動。

有些理論家竟然要求將所有的戰爭手段交給統帥,讓統帥依據手段制訂一份純軍事的戰爭計劃或者戰局計劃,這不過是更加愚蠢的舉動罷了。

現實的經驗告訴我們,盡管今天的軍事非常復雜,並有了跨越式的發展,但是戰爭最終是由政府決定的。用專業術語來講,那便是,軍事是由政治當局而非軍事當局決定的。

這都是事物的性質決定的。對政治關系沒有透徹了解的人是無法制訂出戰爭所需要的主要計劃來的。

在人們大喊政治對作戰產生有害影響時,事實上,他們所說的並非他們所要表達的,他們真實的意思並不是說政治對作戰的影響,而是政治本身出了問題。因為如果政治是對的,即政治同它的目標是一致的,那麽政治對於戰爭只會產生有利的影響。如果政治的這種影響與目標不相吻合,那麽我們只能在政治的錯誤中去尋找原因。

只有當政治期望從某些戰爭手段和措施中獲得與其性質不一致因而不可能得到的效果時,政治才可能通過它的決定對戰爭產生有害的影響。就像一個人用非常不熟練的語言,有時候並不能真正表達自己的思想一樣,政治也常常會作出不符合自己本來意圖的決定。

由於這種情況屢見不鮮,人們便覺得,在進行政治交往時務必對軍事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不過,在我們繼續探討之前,我們須特別注意一點:我們決不認為,在君主本人沒有手握內閣大權時,一個埋頭於公文的國防大臣,或者學富五車的軍事工程師,或者驍勇善戰的軍人就會成為首屈一指的首相。換句話說,我們絕對不認為,首相一定要深諳軍事。事實上,出眾的頭腦、堅強的性格才是首相理應具備的主要素質,至於軍事常識,首相完全可以通過不同的方式很好地得到彌補。以法國為例,貝利耳兄弟與舒瓦瑟耳公爵都是優秀的軍人,但是他們在當首相時,法國的政治活動卻極為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