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第2/2頁)

軍大衣內襯裏的縫隙,作為藏匿地顯然達到了目的,因此,在我接下來休假回家期間,我再次把最新的記錄藏在了同一個地方。唯一的不同是,這次我穿的是一件新配發的軍大衣,而我上一件大衣是1940年年底時配發的,當時我被召集到伊策霍,在國家社會主義汽車團的機動車駕駛學校培訓了一年(這是初步的軍事訓練,以便獲得幾種不同的軍用駕駛執照)。總有一天我會按照時間順序來整理這些記錄,並將這其中的觀點闡述出來。寫一本書,成了我最熱切的期盼,但由於種種原因,這一夢想注定一直無法實現。時間就這樣慢慢流逝,盡管希望的火焰時常會被點燃。

後來,我記不起自己的筆記放在了什麽地方:我認為是在一次搬家的過程中莫名其妙地丟失了這些記錄,上世紀五十年代,我經歷了與妻子離婚的傷痛,但過了很久我才發現,那些記錄被我遺忘在我們的公寓裏。離婚後,我的妻子迅速做了她很期望的事情——嫁給了一名美軍士兵,他帶著她和我的女兒,還有個將來的孩子,一同返回了美國。

盡管過去了幾十年,但戰爭帶來的痛苦記憶依然深深地紮根於我的靈魂。此外,社會態度的改變,從“什麽曾經是可以接受的行為”到一個明確無誤的“新浪潮”,允許缺乏尊重、進取的態度、仇恨和暴力,並未讓我忘記那些不幸的歲月。直到某一天,我意外地重新得到了那些失散已久的筆記。只讀了短短幾行,便將四十年代的畫面拉回到嚴峻的現實中。

這一切開始於一個來自美國的電話。電話裏,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用明確無誤的美國口音詢問我的名字,隨即便稱呼我為“爸爸”。起初,我不知道該說什麽,過了一會,我意識到,電話是我第一次婚姻所生的女兒打來的——五十年代中期我離婚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她。突然間得到了一個女兒,這種感覺很奇怪,她已經成家,因此,一夜之間,我也成了兩個孩子的外公。

隨後,她來到德國看望我和我的後妻,還給我帶來了一份奇妙的禮物——裝著我全部戰時筆記的一個文件夾!這些筆記是她所擁有的、來自她親身父親的唯一紀念品,這些年來她一直細心保存著,希望有朝一日能再次見到他。近四十年的時間裏,她多次試圖找到我,但都因我住址的變化而失敗。不過,從那以後,我們一直保持著聯系,我們已經在她位於拉斯維加斯的家裏度過了好幾個愉快的假期。

今天,距離二戰結束已經六十多年,仇恨的畫面、殘暴行徑的鏡頭通過各種媒體傳入我們的家中,灌輸給我們。這些事件可能會造成後脊背的一陣寒意湧起,也可能會使你的眼中噙滿淚水,但沒人會真正了解受害者所遭受的真正的傷害。人們看著那些殘酷的暴行和獸性,可能會驚得目瞪口呆,他們也許會討論他們所看見的東西,但這些畫面很快會被他們遺忘。只有切實經歷過當年那些事情的人才會在自己的意識深處感受到一種悲劇性的影響,往往只有時間才能愈合他們靈魂深處的創傷並減輕他們的傷痛。

我在二戰中所負的傷,隨著時間的流逝已經痊愈,但我依然能感覺到身上的傷疤以及被深深植入我靈魂中的創傷。每當我看見或讀到當今世界所發生的令人不安的事件時,那些戰爭期間可怕的經歷所形成的恐怖畫面便會從我的內心世界躍入眼前。這些記憶明確無誤地驅使著我,在經歷了幾次不成功的嘗試後,以我的筆記為基礎,寫一本書。隱藏在身後的幾乎是我整個的生命,最後,等我終於提起筆來書寫時,它從我的靈魂深處湧出,我從未這樣真正地釋放過自己。

我並不打算告訴讀者所有真實的姓名,書中也沒有我所在部隊的確切番號,因為我想讓這本書集中於我個人的經歷以及我的印象和觀察上,另外也包括我對這場戰爭的感受和看法:如果有我過去的戰友碰巧讀到了這本書,無論怎樣,他們都能辨認出自己的身影。

之所以寫這本書,是因為我感覺到一種不容妥協的責任感。現在是時候記錄下那些得以生還但依然被遺忘的戰士了。上一場大戰的幸存者,有責任代表那些戰場的陣亡者成為勸勉使者,因為陣亡的戰士已經永久地沉默了。

這本書是我的貢獻,現在,我覺得已經完成了自己的義務。

京特•K•科朔雷克


[1]Landser是德語舊稱,指的是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