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第2/2頁)

海從那時起,就把自己當成個文人看了,穿著打扮也向三十年代的文人靠攏,經常弄個白圍脖什麽的圍在脖子上,留一種長發,一說話還一甩一甩的。他的大部分心思都用在寫那些不著調的詩,這是父親的話。海有時還讀些數理化什麽的,漸漸地就把那事淡漠了。

母親經常把海和當年的楓進行比較,母親總說:她在海的身上又看到了當年楓的影子。母親的初戀對母親來說,太深刻了。深刻得她這一生一世都忘不掉了。母親懷著這種心態關心著海,也鼓勵著海,這就給海以後的命運起到了一個推波助瀾的作用。

母親是這樣鼓勵海的:兒子,當個作家多高尚啊,那麽多人讀你的書,幸福啊。兒子,你以後就當個作家得了,以後也寫一本《紅樓夢》什麽的。

海在母親的眼裏無疑成為了一種美好的化身,一半是楓,一半是自己沒有實現的那份夢想。惟一的是,母親忽略了海在這個社會上獨立客觀的存在。

就這樣,海高中畢業了。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高考競爭是異常殘酷的。結果便可想而知了,海高考落榜了。

這回父親沒有幹預海的前途。當兵、上大學,完全隨母親一手操辦。或許是海早已決定了自己的命運。海夢想著考上大學的中文系,結果是,海的高考的分數離錄取分數線相差幾十分的距離。殘酷的現實,讓海和母親都張大了嘴巴。兩個人無所適從,他們把自己關在海的房間裏,摟抱在一起,痛哭失聲。

父親知道這一結果後,顯得很冷靜,冷靜背後還有一些興奮的成分,然後他就一遍遍地說:咋樣?咋樣?哼,我早就料到了。整天價扯犢子,幹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咋樣?

無路可走的海和山窮水盡的母親就眼巴巴地望著父親。父親知道他們要說什麽話,父親偏不說,他一定要讓海和母親把這話說出來。父親經過幾十年和母親的磨合,他學聰明了。海目前真的無路可走了,擺在他面前的有三條路,一是學習,參加明年的高考,但海和母親心裏清楚,照這樣的水平和基礎別說復習一年,再學習兩年也不一定能考上中文系。第一條路算是到此為止了。第二條路是待業,讓海加入到待業大軍中去,什麽時候有工作那是不好說的,從夢想當作家到待業青年這種理想和現實到底有多遠,母親和海都說不清楚。第三條路就是步林和晶的後塵,當兵去。解放軍這個大家庭是一所大學校,這是毛主席說過的話,現在仍然是真理。

海和母親經過再三權衡覺得這是一條最好的出路。況且,那時海顯得很沖動,他讀了不少書,記住一句話:要想當一個作家,必須破萬卷書,行萬裏路。破萬卷書還有時間,行萬裏路就是走得越遠越好。當兵就可以離開家門,走得遠遠的。海還認為,當個作家不一定要上大學,像高爾基那麽大的文學大師,就沒有上過大學,社會就是他很好的大學,海要向高爾基學習。

父親看出了海和母親要說什麽,他們又一時難以啟齒。父親賣著關子說:你們有話就說,有屁快放,又不說又不放我可上樓睡覺去了。

說完還打了一個哈欠,真真假假地要往樓上走。

海終於憋不住了,紅頭漲臉地說:爸,我要當兵去。

父親看了海一眼,又看了一眼,然後哈哈大笑道:果然被我猜中了。好!早知道今日,何必當初呢?

父親說的後半句話就是指海點燈熬夜的那些日子。

父親指著身後的全國地圖說:你想去哪裏當兵?

海這時沖動萬分,他指著父親身後的地圖說:越遠越好。

他一巴掌就拍到了新疆那個省份。

父親說:新疆好!那是祖國的最前哨。就這麽定了。

父親似乎怕海反悔,馬上抓起電話和新疆的戰友聯系,讓他們想辦法留一個征兵指標給海。那些日子,征兵工作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