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李學軍因為把桂花“收拾”出了麻煩,而不得不和桂花結婚。馬曉魏又遠離了他的生活,他覺得這次自己是徹底虧了,如果自己要能和馬曉魏好,那麽,馬參謀長就將是自己的嶽父,如果要有了這層關系,那麽,他的未來是不可限量的。

這一切的毀滅都緣於桂花,要是桂花不到部隊要死要活的,他肯定不會和桂花結婚,現在的他已經不是以前的李學軍了,他現在是警衛排長,堂堂的部隊二十三級幹部。結婚證雖然和桂花領了,但他的內心並不甘心眼前的這份婚姻。他現在已經是幹部了,又是已婚幹部,每年都有一個月的探親假,一連幾年,他一次也沒有回去過,他怕見到桂花。他不願意見她,不知為什麽,他還有些恨她,恨她毀掉了自己的前程和幸福。

桂花每年都要到部隊來一趟,住在部隊臨時來隊的招待所裏,李學軍基本上不和桂花住在一起,還是住在自己的宿舍裏。這樣一來,桂花並不會在部隊死磨硬泡,住上個三五日,很正常地就走了。

那時公社已經改叫鄉了,原來的赤腳醫生們都被整合了,公社改鄉之後,王支書就已經不是支書了。閑在家裏和別的農村老人已經沒有什麽區別了,唯一不同的是,王支書仍然讀報,什麽報都讀,坐在自家的炕上,戴著老花鏡讀報的樣子很認真,讀完報然後就努力地思考,目光透過窗子,望著外面的天空什麽的,有些事他想明白了,有些事他這生這世就永遠不明白了。

桂花被整合到了鄉醫院,她是經過考試被聘用的。後來她又報了省醫學院的中醫函授院,那幾年,李學軍不回來,又沒個孩子,她有很多精力和時間去鉆研業務。函授每年都是要面授和考試的,每次面授時,她都和醫院領導請探親假,她先在部隊上住個三五天,然後就到省醫學院去面授考試去了。直到幾年後,她拿到了大學文憑,醫院領導才對桂花刮目相看。

那時年紀輕輕的桂花已經是鄉醫院的頭牌醫生了,凡是看病的人,都要掛桂花的號。有時會經常出現這樣的場面,別的醫生門前是空空的,而桂花門前卻排起了長隊。那時的桂花生活很充實,整天樂呵呵的。

夜晚尤其是獨自一人時,躺在炕上的桂花經常在默默地流淚。青春的煎熬,有時她想大喊大叫,第一次去部隊時,李學軍餓狼似的一遍又一遍地“收拾”她,她當時感到的是恐懼和刺激,現在回憶起來,竟是幾年前的事了,現在她早就沒有了恐懼,有的只是懷念,這份懷念有時又讓她感到很模糊,甚至還有些苦澀的味道,讓她傷心和難過。她知道,只要李學軍在部隊幹下去,她遲早有一天就會隨軍的,那時她就是城市戶口了。只要自己是城市戶口,憑著她有文憑有專業技術,不愁找不到一份工作。

現在桂花把所有的念想都用在等待上了,如果那時李學軍提出離婚,她會毫不猶豫地答應的。

在部隊工作的李學軍,好運氣似乎光顧完了,再也沒有什麽運氣了。他在警衛排長的位置上一幹就是四年,到了第五年頭上,他才被打了一個大大的折扣。目前的形勢他是看清了,他差不多是最後一批由戰士提幹的。後來部隊提幹制度進行了改革,士兵都要考軍校,軍校畢業之後才能提幹。那些新幹部又年輕又有文憑,未來的部隊是這些人的。李學軍自己和那些人比,覺得自己年齡大了,又沒文憑,簡直一點優勢都沒有。

後來他又聽說馬參謀長退休了,馬曉魏嫁給了師機關的一位參謀。直到這時,李學軍的心裏才徹底的塵埃落定。就在那一年,桂花又一次例行公事地來部隊探親時,李學軍在傍晚時分,主動地把自己的行李搬到了招待所。

那天晚上,惡狠狠地把桂花給“收拾”了。他的絕望和幻滅,都融進了他的瘋狂中,他似乎是在惡狠狠報復她,又似乎是想念她渴望她。

之後,桂花嚶嚶地哭了。

不知為什麽,李學軍也哭了。他為了自己向過去輝煌時刻的告別,也為了自己的幻滅和對現實的妥協。

當他止住哭聲的時候,桂花說:我知道你恨我,是我毀了你的前程和幸福。

他沒說什麽,大睜著眼睛望著眼前的黑暗。這時清醒過來的桂花才想起,這次來沒有帶探親避孕藥。

那次桂花在部隊住滿了一個月,兩人的關系似乎恢復了正常。早晨起床號吹響的時候,李學軍便起床帶著戰士出操了,白天的時間裏又帶領戰士們訓練。招待所便只剩下桂花一個人,她已經適應了這份清靜,在白天她看書看的是《中醫理論》。

晚上李學軍回到招待所,剛回來,熄燈號便吹響了。李學軍伸手拉滅了燈,上床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