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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克禮自己也拉過一張圈椅,在黃繼明對面坐了下來,冷冷地斜睨著他。

黃繼明把手一招,一個黑衣大漢將公文包擺在了他面前。他慢慢打開公文包,取出一疊報紙丟在桌面上:“我說你在忠縣過得舒服是有根據的—你看,你督察黨務都督察到歌舞廳裏去了,快不快活?舞女們都接受你的‘黨務訓導’,滿不滿意?報紙上給你大大地炒得火熱了,高不高興?”

沙克禮硬硬地頂了回來:“黃委員請明鑒,沙某到這些場合都是勞逸結合,對自己適當放松休息一下……蔣總裁的‘新生活’運動和我們的黨規黨紀並沒有禁止黨員幹部不能適當取樂啊!”

“沙克禮,你乘醉調戲舞女,還被別人當眾打了,這便是你口中的‘適當取樂’?”黃繼明笑得很冷,“這些事實你狡辯不了,我只是通報一下你的錯誤言行,不需要聽你的狡辯。”

沙克禮面色劇變,卻無言以答。

黃繼明又道:“根據這些新聞報道,你們省黨部有人舉報你擅離職守、滯留忠縣尋歡作樂……”

“且慢!你剛才自己也說出了‘督察黨務’四字,我在忠縣不是尋歡作樂,而是來‘督察黨務’。”

黃繼明將洋煙放在口裏深深吸了一口:“哦?這麽說來,你在忠縣‘督察黨務’也有些時日了,你到底察出了什麽?說來聽一聽。”

沙克禮立刻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黃委員,既然你要我講,那我就毫無保留地講了:忠縣黨部內外事務一團亂麻,管理不力、權責不清、紀律不明,上不尊而下不敬,處處敗筆、事事有誤,簡直是糟糕透頂!黎天成身為書記長,任人唯親、不善黨務、勾結富商、欺上瞞下,簡直是我黨之蛀蟲、國家之巨盜……”

“呵呵呵,你把他說得簡直是十惡不赦。”黃繼明在大理石辦公桌面上叩了叩煙灰,“也莫再啰唆。你有證人、證言、證據材料嗎?”

“有、有、有。”沙克禮急忙抱了厚厚的一大摞文件盒放在了黃繼明面前。

黃繼明沉默著,放下了洋煙,一盒一盒地打開,一頁一頁地翻閱著,也聽著沙克禮在一旁白沫橫飛、加油添醋的解說。過了四五十分鐘,他終於把它們全部看完了,忽又問道:“你手頭還有剩余的材料嗎?不要留著掖著,都拿出來。”

“還有一些事件我們還在追查中,比如‘方遠照事件’,暫時還沒形成案卷。”沙克禮指手畫腳地說,“不過,你現在看到的已經足夠證明黎天成在忠縣幹的一切勾當了。”

“嗯,很好。”黃繼明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從衣袋裏掏出一個打火機,“嚓”地一下打燃,將那些文件盒全部點上燒了起來。

“哎呀!哎呀!黃委員,你可不能這樣幹呀!”沙克禮急忙伸手去撲火。

兩個黑衣大漢從身後一躍而近,把他雙手反剪按倒在辦公桌面上。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對付黎天成的“武器”被火焰吞噬得一幹二凈。

沙克禮嘶吼著,眼睛瞪得都快冒出血來,把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黃繼明站起身來,含笑而言:“老沙,你放心,你的辦公桌可是用名貴的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再大的火焰也燒不壞的。”

沙克禮擡起頭來,狠狠地瞪著他:“黃繼明,今天這個事兒我將來一定會找人要你說個清楚。”

黃繼明卻沒接他的茬兒,目光一旋,看到桌子的右前方還放著一台美式錄播機,微微地笑了:“看來,老沙你辦公室的硬件設備完全趕得上我們中央黨部的辦公條件了!”

他一示意,一個黑衣大漢從公文包裏給他拿出一盒小小的錄音帶遞來。

“你要找人讓我說個清楚。我也代表中央黨部請你對有些事情說個清楚。”黃繼明又在他對面緩緩坐下,“我這裏也有證人證言,完全可以證明在忠縣黨部曾經發生過的一切。你想不想聽?”

沙克禮臉上一片茫然。

黃繼明把那盒錄音帶裝在了那台美式錄播機上,“啪”地一下摁下了按鈕。

磁帶轉了一會兒,沙克禮的聲音從錄播機裏傳了出來,清晰可聞:

“我當然也清楚,你是在極力維護忠縣黨部的‘全國黨建示範基地’這個牌子。可是,依我看來,這個獎牌對你們而言,只是虛名虛榮!真正從它裏邊得到實惠的是黎天成、馮承泰,和你這樣的小幹事沒有任何關系!說難聽一點兒,你又不是他們的嫡子嫡孫,何苦為了別人的榮耀而賣力賣命?

“他們都說陳果夫做的雞丁蝦仁鍋巴飯鮮美得很、好吃得很,把它吹成了‘天下第一菜’,個個以吃到它為榮。我沙某人偏不吃,請我也不吃,我就愛吃汪夫人的青椒肉絲面。

“本省樂山市黨部書記長還是一個空缺,也是一個肥缺,王拓同志,你為何不能自立門戶呢?憑什麽要在黎天成的羽翼之下為他陪襯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