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前面就是許家小院了。它位於塗井鄉場鎮街巷的尾端,看上去毫不起眼。

黎天成收到了陳永銳的暗號字條,專門約了他和任東燕一起到這裏會面。他預料到了什麽,卻又不能向任東燕泄露,只是平靜地帶了她過來。看得出來,任東燕也是有些緊張的—畢竟,這是黨組織第一次向她敞開胸懷!

從接頭的地點由崇聖寺遷到了塗井鄉場鎮來看,黎天成已經感覺出當前國共暗戰的激烈和復雜。他也只能祈禱自己這邊每一位同志在險惡的形勢中都能化險為夷。

小院的木門是虛掩著的。黎天成和任東燕化了裝,上前輕輕一推便開了。他倆環視四周並無異樣,就走了進去。

院內只有三間廂房,院壩當中一棵黃葛樹。樹下一張圓桌,桌上放著一盤柿餅。

他倆剛一入內,只覺身後微風疾掠—任東燕反應過來,反手遞了幾招出去:一陣人影閃動過後,院門被緊緊關上,而來人則一掌擋退了任東燕,在門口處岸然而立。

“獵風老師!”黎天成脫口而道。任東燕急忙身形一斂,不敢造次,失聲贊道:“好身手!”

“東燕隊長果然身懷絕技—看來你這位護鹽隊隊長確是實至名歸啊!”陳永銳溫和至極地微笑著,招呼著他倆來到圓桌旁坐下,“來來來,這是上好的柿餅。你倆嘗一嘗吧!”

任東燕看了一下黎天成。黎天成伸手拉著她,一起走上前去,開口言道:“獵風老師,你今天有什麽任務交給我們嗎?”

“不急,不急。天成、東燕,我今天過來就是專門和你們聊一聊天的。”陳永銳笑如春暉,令任東燕油然而生親近之感,“東燕姑娘,黎天成同志多次向組織舉薦你。組織經過對你的表現嚴查暗訪,有了一個結果,所以今天才特地約見了你。”

正在任東燕錯愕之間,黎天成輕輕推了推她。任東燕會過意來,面容頓時激動得一片緋紅:“多謝組織的信任。東燕一定遵從組織的指導,完成組織交給的任務,決不會給組織丟臉!”

陳永銳斜瞅了黎天成一眼:“這些都是你教給她的?說起來一套一套的嘛!”

黎天成搓著手笑道:“獵風老師,東燕是個實誠人,你讓她說假話也說不來的。這些話,用不著我刻意去教。”

陳永銳微微點頭,直視著任東燕,滿面莊肅:“東燕姑娘,今天組織上真還有一項重大考驗壓給你呢!希望你到時候能夠理解組織。”

任東燕脆聲答道:“組織上交過來的任何考驗,我東燕都會像天成一樣經受得起。”

陳永銳拿出一個信封,慢聲講道:“上一次天成請求組織協查的‘山羊灣槍戰’那件事兒的真相,現在已經出來了。那天在山羊灣,韋定坤硬逼著你大哥東虎幫主一道去緝拿走私犯,而實際上是伏擊前來購鹽的我黨石柱縣委同志。當時,徐旺同志也在現場。後來東虎幫主發現自己竟然抓錯了對象,對方不是走私犯而是我黨同志,便放走了徐旺和譚仁騏同志。為此,韋定坤可能是遷怒於東虎幫主和‘袍哥隊’兄弟們,便極為殘忍地將他們滅口了。”

聽到這裏,任東燕已是滿面淚光,喃喃道:“果然是韋定坤這個狗賊幹的!我不殺他報仇,誓不為人!”

“這是徐旺同志、譚仁騏同志通過川東特委方面交上來的對那天事情經過的說明信。東燕同志,你看一下吧。”陳永銳把那個信封向她遞了過來。

“不用了,不用了。”任東燕並沒有接信,“我相信組織的調查結果。”

“東燕姑娘,你一定要節哀。”陳永銳勸慰道,“你身體一定要好好的,心情也一定要盡快平靜下來。因為,組織上現在很需要你。”

任東燕用絲帕擦著眼淚:“組織上有什麽任務,盡管吩咐吧。”

陳永銳看了一下黎天成,道:“天成同志,你到裏屋去一下:桌面上有幾個文件,你先去學習學習。”

黎天成會意,立刻進屋回避去了。

然後,陳永銳凝視著任東燕,十分鄭重地說道:“組織上決定將天成同志交給你保護。他的身份很特殊,想陷害他的人也很多,需要你從明暗兩方面來保護他,你做得到嗎?”

“請組織放心,我會像保護自己生命一樣保護他的。”任東燕眼角淚光盡斂,毅然答道。

“既然你承諾了替組織保護他,那麽組織就把一個重大的考驗也同時壓給了你。”陳永銳沉聲而言,“關於你大哥東虎幫主之事,我們一定會向韋定坤報仇。但這個仇在明面上暫時不能由你來報,你一報就公開暴露了,你一報就被軍統局盯上了,不利於你今後再在天成同志身邊潛伏陪護。但你放心—韋定坤遲早會受到我黨制裁的。”

任東燕全身晃了幾下,哭泣道:“我……我為什麽不能親手為大哥報仇?我帶幾個弟兄一準能把他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