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好燙(第2/3頁)

這時候,徐奉德鼻子卻動了動。

“好香!”

任弘也聞見了,這是麥面熟透的焦香,以及芝麻烘烤後散發的濃香。

他望向饢坑,拊掌笑道:

“饢熟了!”

……

哪怕到了出爐時,饢坑的溫度依然是炙熱的,夏丁卯忍住滿頭大汗,手持火鉗,將饢一個個拎出來,廚佐羅小狗手持籮筐在旁接著。

卻見那烤制好的饢經過烤制,水分全去,糖分發生降解,為饢染上了焦黃色,濃郁麥香撲鼻而來。

羅小狗饞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一時沒忍住,伸手想去拿,才觸到卻叫了起來:

“好燙,好燙!”

夏丁卯轉頭罵他道:“小狗,新食出爐,要由長者來嘗,你忘了?燙到活該!”

“我不是要給徐嗇夫試試溫麽。”羅小狗這才將裝了十幾個饢的紅柳筐端到徐奉德面前,笑道:“徐嗇夫,嘗嘗?”

“這麽大怎麽下嘴。”徐奉德很是嫌棄,竟學起孔子,割不正不食起來。

還是任弘抽出隨身攜帶的刀削,將碩大一塊的饢切成小份,呈送給徐奉德。

徐奉德看著盤中金黃的烤饢,喉頭動了動,拿起一塊放入口中。

入口是濃郁的麥香味,酥脆的表皮,嚼到烤得熟透的胡麻,竟是如此濃香過癮。

因為面裏加了點鹽,還帶著淡淡的鹹味,咽下去後,有種飽腹的滿足感。

“如何?”

眾人都看著徐奉德,卻見他吧唧吧唧連吃了好幾塊,喝了口水後,才淡淡地說道:

“可口是可口,就是太幹,對老朽的牙不太好。”

這糟老頭子!

其他人也開動了,早已等待多時的羅小狗直接抱著一個饢啃,吃相難看,鼓著腮幫子直呼好吃。

任弘這邊則是饢的正確的吃法,慢慢用手掰著吃,與夏丁卯一同分享。

大廚夏丁卯也認為此物口感絕佳:“更勝於湯餅、蒸餅,能與君子教的燜餅、搓魚相媲美了。”

畢竟這年頭的湯餅,還不是面條,只是死面餅掰了煮,類似後世的泡饃,若沒有濃郁的羊肉湯就著,確實很難下咽。

任弘笑道:“今日只是最簡單的,其實還有更多做法,比如饢胚上可以抹點油、撒一把蔥花,烤出來的饢更脆更香。甚至能刷牛羊奶、加蒲陶,加肉餡。”

蒲陶就是葡萄,在後世的西域,不止有葡萄饢哦,簡直是萬物皆可入饢!

饢其實不是任弘的發明,它的直系祖先叫“胡餅”,早已出現,是眼下西域綠洲城邦的主食。

任弘曾軟磨硬泡,讓那個滯留懸泉置的胡商,教自己做原始胡餅的法子,竟然還處於最簡單的火堆旁埋餅階段,面粉也很粗糙,在口味上,被他們剛剛做出的饢完爆。

等眾人風卷殘雲,吃完三個饢後,徐奉德招呼任弘過去,說道:

“任弘,你且說說,此物吃倒是好吃,但這和招待傅介子,讓懸泉置取得今年全郡置所之最,有何關系?”

“敢告於嗇夫。”

任弘將最後一口饢咽下肚,笑道:“此物若是不加雞子和面,不加胡麻,其實十分便宜,且烤法簡便。”

“但哪怕是最簡略的做法,烤饢也比作為漢兵軍糧的糗(qiǔ)和糒(bèi)美味,且更易攜帶吧?”

……

忙活一天後,等任弘回到住所中時,已是“夜食”(21點到22點30)時分了,西北日頭落的晚,這會天才剛黑。

雖然這年頭普通人一日兩餐而已,但也有例外,值夜戍衛的邊防將士,連夜趕路的驛夫走卒,有加餐一頓的權力,遂成定制。

塢墻上自有值夜的人守著,他們正在吃下午剩的烤饢,這東西能放很長時間,十天半月都沒問題。

懸泉置裏裏外外,一共二十七間屋子,其中十五間是給行客住宿吃飯的傳舍,再刨除廚房、辦公室、存放文件的倉庫,剩下的幾間,要平分給三十多人,顯然不可能。

所以懸泉置內,唯獨置嗇夫徐奉德擁有單獨一間屋子,一般的徒、卒,需要擠在大通鋪睡,任弘他們這些小吏,則兩兩混住。

任弘和夏丁卯住在一個屋,屋子矮小狹窄,連家具都沒放置多少,僅有左右各一個臥榻,中間有張案幾,上面放著小巧的銅燈盞,這年頭膏油金貴,燈燭輕易不能點,四周一片昏暗。

夏翁今天揉了一天的面,又在大熱天裏烤饢,沒有叫一句苦,實則卻已累壞了,回來以後便酣然入睡。

任弘卻睡不著,臥榻上鋪了兩層麥稈,又加了一層蒲席,仍是有些硬,他翻來覆去,想著白天的事。

今天,置嗇夫徐奉德聽到任弘將烤饢和漢兵常吃的軍糧做對比後,便明白了他的打算。

“你是想將此物,向那傅介子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