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腰佩雕弓漢射聲(第3/4頁)

他們握緊武器,踩在剛被漢人撒了麥種和青稞的柔軟田地上,一步步朝西霆塞走去,而後在向東流淌的湟水嘩啦伴奏下,小跑,狂奔,就這樣不著寸甲,朝西霆障發起了沖鋒!

如同一群黃羊,被逼到了絕境時,轉過身,低下頭,藏起驚惶的眼睛,只將自己那不算鋒利甚至有些笨拙的角,對準緊追不舍的獵人,一頭頂了過去!

……

西霆城頭的金賞沒見過這種飛蛾撲火般的場面,有些發愣,但北軍射聲營的長史任宣,卻很鎮定地指揮開來。

“彀者,準備大黃弩!”

西墻之上,安放著三十架漢軍中射程最遠的武器,大黃弩。

此弩為十石弩,三百公斤的拉力必須兩人合力方能操作,加上有些笨重,常作為城頭攻防之器,除非是李廣那樣單兵怪物,才能在馬上輪著單獨發弩。

當自信“刀箭不入”的上千先零羌前鋒沖出了農田,來到距離西霆城還有三百多步的距離時,最先迎接他們的,便是一支支破空而出的粗弩矢,中者都如同被炮彈打中,貫胸穿腹而死,有兩個倒黴的還被穿了串。

雖然看著很嚇人,好在命中率也很感人,但更可怖的事來了,因為城頭的巨弩竟是連發三矢!

射聲,冥冥中聞聲則中之,因以名也。

作為大漢最精銳的遠射部隊,任宣帶來的大黃弩,還有幾架是射聲校尉才擁有的神秘武器“大黃參連弩”。每次擊發之後,弩自動鉤弦杆,將匣內的箭矢上膛,同時“牙”與“懸刀”恢復原位,可連續發三矢!

上個月,任弘看到這恐怖的兵器被運到西霆障,心中一陣無語,幫守軍開點掛的心思,頓時沒了。

和羌人那些簡單的弓矢、飛石相比,漢軍的裝備已經有代差了,錦上添花這種事,沒必要。

羌人受到了這輪可怖的打擊,雖然死亡不多,但不少年輕的羌人,沒經歷過三十多年前的戰爭,都嚇懵在原地。但其余人,卻乘著大黃弩射出一輪後上弦極慢的弱點,沖到了兩百步內。

掌握大黃弩的,是射聲營中一支名為“彀者”的部隊,所謂“彀”就是弓弩持滿之意,正所謂羿之教人射,必志於彀。彀者曲的兵卒個個人高馬大,都能開六石強弩,正是兩百步內收割性命的利器。

而當一個羌人小豪不斷大聲給部眾鼓勁,舉著盾,帶他們頂著六石弩落下的箭雨,扛著松木梯跑到百步左右時,自己卻被一支無聲無息的箭射中要害,猛地慣倒在地上,脖子紮著一根羽箭。

射箭的是射聲營的又一支精銳,名為“跡射”,言能尋跡而射取之也,能入射聲營的,都是秋日試射演習的優異者,而射聲校尉再對這群人精挑細選,選出了最善射的一批,或精通箭,或精通弩。

跡射之士對標的對手,便是匈奴的“射雕者”,個個都能在百人之中,取其小帥酋長首級,也不知較之趙漢兒孰強孰弱。

在這些持續的遠程打擊下,仍有大半羌人毫發無損地沖到城墻下,可等待他們的,除了輪番往下激射的弩矢外,還有拋下的石塊,松木梯剛搭上去就被推下,戈矛劍戟伸出來亂搗。

即便有僥幸登上城頭的羌人武士,就會發現,在上面等著他們的,是一群站在彀者、射聲背後的重甲士,身披鐵甲胄,唯獨手臂是皮的,方便端弩瞄準。

可他們腳邊,又放著盾牌和環首刀,沒人上來時客串弩兵,有人來時將弩一放,抽刀持盾就頂了上去。

此乃“佽(cì)飛”,取的是春秋時期,入水殺蛟的勇士之名,正所謂“不以腐肉朽骨而棄劍者,其次非之謂乎”,說白了就是假裝弓弩材官的重甲環刀手。

能躲過大黃弩貫胸,六石弩取命,沖到最後的羌人,發現自己的刀刃傷不了眼前的重甲士分毫,然後便被佽飛武士捅死,倒在不算高的城墻上,鮮血沒有灑滿大雪山,卻滲入了石墻的縫隙裏。

短短半刻,羌人死傷數百,城頭的北軍卻只有一兩個倒黴蛋受傷。

這簡直是單方面的屠殺,黃羊再勇敢,沖得再猛,也敵不過真正的尖牙利爪。

可羌人畢竟人多,而城內三千人,也不盡是射聲精銳,很快,在楊玉的指揮下,已試探過西霆城的羌人開始一擁而上,試圖從東墻、南墻破城,唯獨沒走瀕臨水邊的北墻。

羌俗恥病死,每病臨困,輒以刃自刺,而以戰死為榮耀。

狠起來自己都捅,何況別人?他們前赴後繼,這場面,真如遷徙的角馬群,毫不猶豫地躍下深澗,一個踩著一個,躍了上去。

連遠遠眺望的任弘,面對這群不算強者的敵人,都感到了一種悲壯之感。

羌人的悍勇確實遠超想象,起碼氣勢是足的,若是加上巧妙的戰術,在冷兵器時代,有時候高昂的士氣,還真足以追趕裝備的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