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兩朝開濟老臣心(第2/4頁)

他掃視院中的數十家仆門客,笑道:“諸位,出了這道門恐怕就要冒矢石而行了,汝等願隨蘇武去犯險麽?”

眾人皆朝蘇武作揖,仆從性格也隨他,無需多言。

“大人,縱要出去,也披上甲,戴上胄吧!”

蘇通國追了上來,他已經在肩膀上挎了一張弓,要陪伴父親左右了,手裏還端著一頂胄——這還是蘇武的父親蘇建的。

蘇武卻拒絕,他的話,若換別人來說顯得有些迂腐,但蘇武說來卻一點也不覺得怪。

“這是長安,在天子腳下,是大漢都邑。”

“不是匈奴,不是敵國!”

白發蒼蒼的老臣穿戴一身朝服衣冠,推開門,帶門客仆從們出了家,行走在惶恐不安的尚冠裏中,他雖然拄著杖,但每一步都是執拗和無畏。

“我不著甲!”

……

“又被卷進去了。”

許廣漢哭喪著臉,被中壘營的人揪出家裏,推攮著走在尚冠裏中時,嘴裏只喃喃念叨著這句話。

雖然一直是小人物,但他偏就倒黴,每次宮變都會卷進去。

第一次是巫蠱之禍後,他那會才三十出頭,意氣風發,擔任昌邑哀王劉髆的侍從官,隨禦駕到甘泉宮,因為喝醉了酒誤將別人馬鞍放到自己馬背上,結果被判為盜竊,罪當死,最後下了蠶室——事後有人跟他說,這是孝武為了警告昌邑哀王,故加重對他的處罰。

而他進宮當了宦者丞後,又遇到了上官桀謀反案,許廣漢負責搜索上官桀在宮裏休息的公館,結果未能找到密櫃裏“幾千條繩子”,又被貶為暴室嗇夫。

自從女兒嫁了皇曾孫後,他家才算時來運轉,許平君生長公主、皇長子,入宮為婕妤,天子後來雖然冷落了許平君,但對許家的恩裳卻從未斷絕,不但追封許嘉為關內侯,還封許廣漢為昌成君,無列侯之名,而有列侯之實利。

他也不用在掖庭當差了,天子將那座早年在尚冠裏的院落給了許廣漢,又賞了十幾個仆從,只需要舒舒服服養老即可。

但樹欲寧而風不止,今夜長安忽生變亂,霍禹帶著中壘營包圍了尚冠裏,又指名道姓要逮捕許廣漢。

他面色慘白,但眼下最擔心的,還是女婿和女兒的安危,嘴裏不住跟押解他的年輕士卒說道:“吾乃天子婦翁,許婕妤之父,皇長子的外祖父,大漢的昌成君,汝等憑什麽抓我?”

“抓的就是許婕妤之父!”

霍家的奴仆如此說,但中壘營的北軍吏卒卻覺得理虧,只撓撓頭說依上命行事,大晚上睡得好好的,忽然來這麽一出,他們自己也慌得不行。

就在許廣漢要被押出尚冠裏時,卻打對面走來了另一群人,為首的竟是拄杖朝服衣冠的蘇武,蘇通國持弓走在一旁,讓人詫異的是,還有更多的人在蘇武一一叩門請求下,走了出來。

有丞相丙吉,京兆尹趙廣漢,還有禦史大夫於定國,於定國顯然是喝了很多酒壯膽而出的,都和蘇武一樣,穿著上朝的衣冠。

他們的家仆隨從加起來,起碼三四百人,都手持守戶的棍棒和拍髀環刀。

中壘校尉,中壘營的士卒有些遲疑,他們手裏的矛戟銳利,一陣弓矢就能讓這群家丁抱頭鼠竄,但卻不敢下手,尤其是領頭的老蘇武。

長安城中,誰人不識蘇武,誰人不敬蘇武?他一身皂服戴進賢冠,未著寸甲,但卻昂然行於最前方。

蘇武不需要甲胄,那一身浩然正氣,就是他的甲!

中壘營的吏士們終究沒敢對老臣蘇武和二府動手,就讓眾人走到近處,老蘇武對眾人喝道:

“放開許伯!”

這一聲讓所有人停下了腳步。

趙廣漢則緊隨其後,板著臉一通呵斥,以廷尉律令恐嚇之:

“汝等無有天子號令調遣,卻竟敢持兵刃包圍丞相、禦史大夫府邸,又挾持皇長子的外祖父,是欲謀反麽?這可是夷三族之罪,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丙吉就不一樣了,他上前來,和顏悅色,竟能認出中壘校尉軍中不少軍吏來,一一點了他們的名,問起家人來,甚至能捋著各自的家世,皆世代為吏的吏子。

畢竟是能數劉賀三千條罪狀的,記得幾個後生的家世算啥啊。

“何苦今日從逆,壞汝家數代忠良之名?”

趙廣漢與丙吉,唱紅臉的紅臉,唱白臉的唱白臉,加上蘇武的威望在。在老臣們勸說下,這些押送許廣漢的中壘營士卒竟紛紛放下了兵刃,給許廣漢松綁,後悔不已。

但這時候,尚冠裏卻大門打開,更多持刃兵卒隨之而入,當前一人氣急敗壞,要中壘營吏卒們將在場所有人,不論丞相禦史大夫還是蘇武,統統逮起來!

卻是大司馬左將軍霍禹,在他身旁之人,竟是沉著臉的前將軍、龍額侯韓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