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的童話

她像洞悉了我的心理,俏皮一笑,“吃好啦?要不要再點些什麽?”說完就那麽柔柔地看著我,熄滅了剛才那一瞬我冒出的質疑。

我搖搖頭,看到她面前的半杯雞尾酒,“你……一個人嗎?”

她微微挑眉,下意識地咬了咬下唇,“算剛認識的那些人嗎?不算的話就一個人。”

我扭頭向她背後看去,兩個男人一遠一近,端起酒杯向我致意,我收回視線再看她,好像眼角眉梢果真有星瀲灩的醉意,我不知道是保護欲還是醋意,還是兩者的交錯,總之我拉起她胳膊,“走吧,別喝了。”

她被我一拉,領口微微撐開,露出我送她的那枚項鏈的墜子,細細一閃,我的心也柔了。

她噘了噘嘴唇,“陪我喝完這杯再走嘛,不然怪怪的,像被……拉回家要求好好做人。”

我不禁笑出來,尚總有時候也蠻可愛嘛。

我坐了下來,擡頭看黑板上手寫的今日酒單,邊又不經意似的問她:“你一直一個人?”

“嗯,”她將頭一歪,“現在兩個人了。”

“你早說……”我這麽嘀咕一聲,也沒說下去,繼續看那酒單。

她喜滋滋地收回身,陪我看著酒單,酒保走了過來問我喝什麽,“跟她一樣的吧,謝謝。”我懶得再研究,就這麽打發過去。

“你怎麽一個人跑這兒?”我問她。

“不想待在酒店啊,又無聊又容易碰到同事。”

“嗯~”我看著酒保調酒,“同事都出去了,就裴總在酒店?”

她聳聳肩,“我不知道。”

我坐著等酒,等出了一陣沉默。

裴司翰被灼冰打那事,其實只過去了三天,但不知是不是因為長途飛行的緣故,好像過了很久,這麽久的時間裏,它卻一直縈繞在我心頭。

酒來了,我嘗了一口,有凜冽的冬青氣息,我又嗅了嗅,“呵,你這口味。”

“怎麽啦?”她問。

“一點都不女孩子。”

“那你換。”

“不換,我喜歡。”我說著,將酒幾乎一飲而盡。

“怎麽喝這麽急?”

“回頭我們出去走走。”我被這甘冽的酒沖得直暈乎,眼神都飄了,飄到尚宛素白幹凈的手指上,一根一根秀氣而可愛,真想捏在手裏把玩一番。

我是很想喝完了走,這小酒館雖然不錯,但我想單獨擁有她,多一個人都顯得鬧騰。

她仿佛看出我真想走,對酒保揚了揚手,吧台那頭一個金發碧眼的男人拿生硬的英文問:“你要走了嗎?”

“對,我朋友來接我了,謝謝你的酒。”

敢情還被那哥們兒請了杯酒?我趁他倆說話,拿出錢包,把剩下的錢都付了,加了些小費。

“誒你幹嘛呀?”尚宛轉頭看到我,“像是來幫我買單似的。”

“不行嗎?”我裝好錢包,“走吧。”

我倆穿好了外套,走出門去,十月下旬的北歐,夜晚已經接近零度,我們不禁都裹緊了大衣。

從這條小街再往前走一截,就到了鎮子中心,歐洲的城鎮規劃都很有規律可循,中心必然是一座教堂,還會有一個小廣場,供集市日或者聖誕市場擺攤,這傳統沿襲了千年。

“往哪走啊?”尚宛問。

“嗯?”我擡頭眯起眼睛看看前方,酒勁還沒過去,“那邊看看?”我指指巷子盡頭豁然開朗處,教堂前的燈將小廣場照得像童話世界。

“嗯。”尚宛應了一聲,便跟我一起往前走。

巷子兩邊都是小酒館,偶爾可以聽到裏面傳出的音樂和嘩笑,我們走到小廣場上,白天看過的商店都已經打烊了,櫥窗卻都擺得美輪美奐,樂高是丹麥的國貨,所以在遊客眷顧的奧爾堡小城,它們被擺得琳瑯滿目,和兩個月後會用到的聖誕裝飾品一起,這麽一來,就有了節日的氣氛。

“尚宛,”我這麽喊了一聲,發現它在夜晚的小城廣場頗為清晰,“我好像突然明白,為什麽一走在歐洲的小鎮子上,就會感覺像走在童話裏。”

“因為……你小時候看了很多歐洲童話?”

我搖搖頭,“那些童話都是王室的故事,哪有這街道和房子親切?你不覺得親切嗎?就像上輩子住在這裏過。”

“嗯……你這麽說我還真覺得是。”

“因為我們小時候搭的積木啊,你想想,是不是歐洲的小房子和街道?”

尚宛想了想,竟笑了出來,我頭一次見她那樣笑,爛漫極了,像個小女孩。

“還真是!”她說。

我看著她的臉,街燈下那雙眼睛忽閃忽閃的,鼻梁的側影精致而可愛。她笑著笑著,就也看著我,那直來直往的爛漫慢慢消散了,她還是微笑著,卻不再像個小女孩。

什麽東西從天空落了下來,像柳絮,第一片我們都沒在意,越落越多時我倆都仰起臉。

“下雪了。”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