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和魚漢堡

我就那麽僵在車門外,竟不敢去開門了。

她開了一點車窗,“上來吧,不冷嗎?”

我像個被鉗了後頸的傻貓,伸了爪子握住車門把,又定住了。

有時候一個人所堅持的,並不是什麽有意義的東西,但也許只是為了維持自己的內心秩序,譬如說我為尚宛做的那些事,我自己偷偷覺著酷,讓她知道了,就覺得不酷。

“你再不開來我就出去啦~”尚宛又說道。

後頸松了,我開了車門坐開去。

目視前方,車廂裏安靜得很,我聽見她輕笑一聲。該死。

“所以你坐在車裏都聽到了是吧!”我直聲問道。

“嗯?坐在車裏怎麽能聽到?”

“藍牙啊,不是接著嘛……”

她又輕笑出聲,“你能聽到我就聽不到呀。”說著眼睛都笑彎了似的。

我回味著這句話……“啥意思啊……?”

“要麽你占我線,”她指指車載屏幕,“要麽我占你線。”

“哦……”我想起那兩下我那邊聽不到阿佑的,所以她並沒有全聽到是吧?她都聽到什麽了?

“我可沒有故意聽你倆說話,”她含笑看了我一眼,“你們電話剛接通時我就發現聲音接在車裏藍牙上,這不趕緊拿了車鑰匙出來?”

我回想著,一開始她確實走出了車子,我以為她想出來透透氣,看看海……難怪她一出來,我和阿佑就接通了。

“不過出來了又發現,你講電話聲音挺大的。”她笑出了聲。

汗……她是不是故意損我?

“後面等我覺得冷了,想進車裏打開電取暖,你們電話又轉回車裏了,我就又關了電。”

阿西吧!

“所以你都聽到了什麽?”

“你真想知道啊?”

“你等等!讓我想想!”我伸出一只手推向她,一只手捂著自己的臉,“好吧,你說吧。”

“聽到你說信任我啊,還聽到你朋友說你買豆腐和梅幹菜的那些經歷……”

“好了!”我把那只手重新捂回臉上,“不用說了,您要是這會兒覺得我猥瑣,別客氣,把我一人撂這兒也行,打不到車大不了我走回去。”

我閉著眼睛,手指被輕輕拉開,我還沒來得及好好感受那溫涼柔軟的觸感,她就離開了我的手,耳邊傳來輕輕一句“你傻不傻?”

“尚宛,我那時候做那些,真沒什麽想法,也沒有目的,我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就是覺得如果能讓你吃到那口,你一定很開心,你開心了我就覺得很開心,我……”

“我也喜歡你。”

她平靜地說出這句話,我的心像被一只灌滿蜜的紙球砸中,那撞擊的力道在,那甜蜜的釋放也在。

我啰啰嗦嗦說這麽多,不過是“我喜歡你”四個字,而她輕巧巧的一句回答,解了我,也解了她自己。

我的腦子突然靜了,好像之前所有的疑惑、懷疑、自我懷疑、不滿……此刻全部讓道了,只有那個詞。

喜歡。

這麽些年了,我以為自己喪失了喜歡一個人的能力,沒想到看到尚宛它又回來了,更沒想到的是,尚宛這樣的人,就真的能喜歡我。

“尚宛……”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本能地想去抱抱她,可大家都坐在座椅裏,這個動作會突兀得很。

她扭頭看我,“嗯?”

“啊,我好餓啊!”

我消受不了她那含情脈脈的目光,我怕再停頓一秒我就要做出什麽冒犯的事,可我是真的餓!

她頓了一下,轉回頭,發動起車子,“上次你們去的大排档開到幾點?去看看?”頓了頓又說道,“我也有點餓了。”

“你先開回城我給你指路。”

我倆在一通表白後,莫名其妙地奔大排档攤子去了。

開回城也就十來分鐘的時間,尚宛開了廣播,我們聽著裏面傳出的外文歌曲,各自懷著不好意思示人的甜蜜和那麽絲小忐忑,除了指路再沒有多余的話,就這麽開到了那個小廣場外的街邊停車處。

賣大排档的巷子裏黑乎乎的,伸著頭看看,只有一個攤子正在收拾。

“還有吃的嗎?”我大聲問道。

丹麥小哥操著生硬的英語:“你想吃什麽?”

哎媽呀,我這會兒想吃滿漢全席,您有嗎?

“你有什麽吃的?”

小哥看看鍋台,聳聳肩,“我還有一個魚菲力,就只夠再做一只魚肉漢堡。”他看看我倆。

“可以可以,我買了!”

“最後一塊魚菲力了,送給你們,”小哥又聳聳肩,開始忙活起來,“本來也打算扔掉的,魚肉不能隔夜。”

北歐人送人東西都一板一眼的,嚴肅極了。我跟他推讓一番,熟食的香味便飄了出來,“咕咚”我一咽口水,聲音大得好像整個巷子裏都能聽到了。

“要蛋黃醬還是黃芥末?”他問。

我看向尚宛,“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