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田頃法(第2/2頁)

張國慶搖了搖頭:“不,稅率確實高了些,但不是主要問題,問題是這個定額稅收的模式,會抑制農業的總產量。”

陳潛在一邊笑而不語,張正義略一思考,不太確定地問:“什麽意思?”

張國慶想了想,手指比劃著,說道:“嗯,舉個例子吧。根據我們的初步統……估計,即墨縣戶均耕地只有二三十畝;而隔了一道鰲山的東海地區,在五五年之前就存在的那些居民,每戶卻差不多有五十多畝的耕地。明明是窮鄉僻壤,戶均耕地卻幾乎翻倍了,你覺得這是為什麽?”

張正義對這兩個數據有些印象,但之前沒怎麽多想,聽了這個問題,才發現有些不對,皺著眉頭說道:“即墨縣土地已經不夠用了?呃,不對啊,明明還有一大堆荒地的。種不過來?也不會啊,論及耕牛和農具,西邊的農民應該比東海那邊還富裕些……”

張國慶把手一拍:“就是因為這個稅制。在東海區,鄉民們交的是人頭稅,只要每年交兩季糧就行了,具體怎麽種田我們是一點不管的,所以他們可以采取最大化產量的生產方式。伺候完二十畝口糧田,還可以再種上三十畝經濟作物,就算只是隨便種種,但只要能產上一丁點都是賺的。而即墨縣就不一樣了,只要開出新地,不管收了多少,都要交每畝兩鬥的糧,再算上種子、肥料、農具等一大堆成本,因此多種田很明顯是不劃算的,還不如在二三十畝田的基礎上精耕細作,反正增產的部分不用多納稅。”

張國慶說完,端起水杯喝了起來。

對面的張正義陷入了思考,陳潛在一邊附和道:“對的,是這個道理。定額田稅的稅制下,雖然收稅成本低,但是總體農業產量卻被損害了,從整個控制區一盤棋的角度來看,是對大局不利的。”

過了一會兒,張正義緩緩地問道:“你是什麽意思?把田稅改人頭稅?這樣只要他們交了糧,隨便怎麽種都可以,所以就自然會采用最有利於擴大生產的大規模粗放種植了?嘿,有點眼熟啊,這不是正好跟雍正的攤丁入畝反過來了?咱要搞個攤畝入丁?但是隱匿人口的事你怎麽解決?”

張國慶搖頭道:“不不不,古代官府沒那個執行力去統計每一個人丁,我們同樣也沒有,想把農業稅變個人所得稅,還差著幾十年功夫和幾千個公務員呢。我的想法是,攤畝入頃。”

張正義一愣,什麽意思?

張國慶點了點他手上的《田頃法》,張首席這才反應過來,開始拿著仔細看了起來。

他一邊看,張國慶一邊解說道:“我所設想的,不止是稅制改革,而是一套涉及到農業稅、繼承法和激勵機制的整套改革方案。”

“嚯,口氣夠大的啊。”張正義頭也不擡地吐槽道。

張國慶繼續說著:“首先,我們不再以‘畝’為征稅單位,而是以‘頃’為征收單位。所謂田頃法,就是將一頃田,也就是一百畝地,按‘田’字形或‘目’字形分為四塊,只要一戶農民能有效耕種其中的至少四分之一並持續十年,便可以獲得整頃地的所有權。

田稅也不再是一畝地征收兩鬥,而是一頃地征收五石,名義稅率降低了四分之三。但我們現在差不多也是每戶收五石,改了以後還是收五石,實際上並沒有變化……嗯,如果你們管委會夠心黑的話,增收一點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改了之後,農民可以利用剩下的四分之三塊進行力所能及的生產,隨便種點菜養點羊,幹什麽都好,總收入變高了,購買力也變強了,整體來說是個雙贏的方案。”

張正義點點頭:“聽起來是個好辦法啊。”

陳潛也贊許道:“這不是從別人手裏搶蛋糕,也不是把我們的蛋糕送出去,而是做大蛋糕,然後分得更合理一點。如果能成的話,也算是改革的典範了。”

此時張正義舉一反三,想到了更多:“有道理。而且你肯定會將我們的輪耕法教給他們,讓他們提高生產率對吧?對了,而且我們還可以趁機推進馬耕,讓農戶多養點馬,如果能達到戶均兩匹馬的水平,那麽不但耕作效率會大大提升,軍馬來源也大大拓展了,而且交通效率也會提升,隨之而來的是商業的興盛!哈,國慶,你這想法確實不錯啊!”

陳潛也眼前一亮,拍手道:“對啊!”

“咳咳,”張國慶倒是真沒想到這麽多,“你們思維真夠開闊的,我都沒想到這一點。不過你們沒怎麽下基層看過吧?膠州平原上早就有不少地方用馬耕了,畢竟蒙古人來了之後,馬價降了不少,而且耕作旱地的時候速度更快,效率比牛耕高多了,只是沒那麽多馬,而且喂養成本也高,所以不太普及罷了。我們現在的問題是畜力絕對數量不足,如果田頃法真的成功推廣,那麽對畜力的需求又會上一個台階,所以不管馬還是牛甚至是驢或者騾子都要推廣,先解決夠不夠的問題,再解決好不好的問題。我倒是覺得,如果馬匹數量夠的話,市場會自然選擇馬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