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1章 邕桂分流 下

華夏元年,6月27日,靖安府。

靖安府,本桂州,因當年趙構登基前曾在桂州出鎮而在後來升為靜江府。西宋南遷後,定靜江府為新的行在,改稱靖安府。

二十年前的景定年間,蒙宋大戰,兀良哈繞行西南,長驅直入南宋腹地。戰後朝廷痛定思痛,決定整頓西南防務,當時的靜江府便是重中之重。經過十四年的營造,到鹹淳八年(共和2113),新的城池終於完全落成。它位於漓江西岸獨秀峰之下,連山靠水,風景秀麗,同時城防強悍。

靖安朝廷南遷之後,正好接手這座完整的新城,省卻了許多麻煩。

身處靖安府城中,擡頭便可看到城東七星山和城北獨秀峰的秀麗景色,若是沿著山路登上去,更是可見歷年文人騷客留下的眾多摩崖石刻,其中一句多年前廣西提刑王正功留下的“桂林山水甲天下”更是為人稱道、世代傳承。

如今正值盛夏,靖安府也是炎熱難耐。城北皇城中,一處小亭子內,右丞相章鑒一邊被侍女扇著風,一邊看向不遠處的殿門——搞什麽呢,怎麽這麽慢?

過了許久之後,終於有一名太監從殿中出來,過來向他通報道:“丞相,久等了,官家和太後已經好了,宣您進去呢。”

終於好了,章鑒站起身來,正了正衣冠,道:“我這就進去。”

他從石桌上拿起一杯涼茶,不敢多喝,以免待會兒尿急失儀,只啜了一口潤了潤嗓子,然後就跟著太監走進了殿去。

殿內,小皇帝趙晑穿著一身寬大的紅袍,無精打采地坐在禦座上,見章鑒過來,才按照一向被訓練的禮儀坐直了身子。他旁邊的副座上,貝太後穿著一身深紫色的絲衣,面部用薄紗罩住,板板正正地坐著。

章鑒進來剛行禮問過好,貝太後就迫不及待地取過一份報紙,問道:“章丞相今日來是所為何事,可是南寧那邊有消息了?”

南寧府的留夢炎等人雖然攔截了驛路,但靖安府卻並非對這個消息一無所知,呃,因為19日刺殺事件剛發生,20日報紙上就把消息爆出來了!

這沒辦法,靖安府作為西宋“行在”,自然也是被夏國滲透過的——也不能說滲透,他們是明著派駐外交官和商站的,西宋朝廷作為小邦,自然沒法抗拒。有商站自然就有無線電,因此靖安府雖地處內陸,消息卻格外靈通,天下大事基本都能在第一時間得知,倒也方便了。

留守靖安的章鑒等西宋大員得知此事之後,自然震驚無比,焦頭爛額,緊急聚議商量應對之策。但議了半天也沒個主意,只能上秉官家和貝太後,聽取他們的意見。

身為皇帝的趙晑和貝太後理論上擁有靖安朝廷的最高權力,可趙晑年幼不知事,貝太後對自己的身份地位也心知肚明,這幾年來一直低調行事,除了朝會典禮露個面,其余時間都放手讓賈似道和朝廷官員們自行其是。

但賈似道出事後朝政驟然生變,大員們誰也沒有足夠的威望出頭,這時候皇室的權威作為一顆重要砝碼就又值錢起來了。

貝太後久居深宮,也拿不出什麽建設性意見來,但她長了個心眼,沒有任憑章鑒施為,而是堅持要求把河內府的阮思聰、南寧府的留夢炎、梧州的範文虎、衡州的黃萬石等封疆大吏召集回來,一同議事。

章鑒等人只得聽命行事——然後這時候才發現情況不對,廣南到靖安的驛路再慢四日也該到了,可一直到24日都遲遲未至,這麽大的事絕對不該啊,到底是什麽情況?於是他們就主動派使者過去,查探出了什麽事。

現在章鑒找過來,難道是有消息了?

章鑒在椅子上坐下來,嘆了一口氣,道:“事態不妙,太後心中先有所預備。不妙之事有二,一是,南寧制置使留漢輔造反了!”

“什麽?”貝太後驚叫了出來,“留制置他身居要職,為何要造反?”

章鑒在朝中一向是老好人,誰也不得罪——但他畢竟是右丞相啊,差一步就位極人臣了!能是真正的好人嗎?

實際上留夢炎籠絡人心整軍什麽的只是為了造勢,試圖以勢迫使章鑒退位、自己上位,沒打算真打一場內戰。但剛有點風聲傳過來,章鑒就明白他在打什麽主意了,然後當然不會任由他完成布局,肯定得利用自己離皇帝近的優勢給他多上點眼藥。這不,就直接送他一頂“造反”的帽子了。

倒也不算錯。

現在章鑒做出一副悲憤的表情,道:“誰知呢,當下驛路被留漢輔截斷,消息不通,只有只言片語傳回來。或有說是臨安偽朝許了諾要他鬧事的,或有說是安南余孽與他約定互為兄弟之國的,總之眾說紛紜,甚至還有說是夏人在背後支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