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局外人深知局內事

楊雲見到一代名相,發現自己不受待見,其主要目的僅僅只是為求證自己的學問,這讓楊雲反感之余,多了幾分坦率,少了些許尊敬,也就無須非要保持對張九齡的敬重而說違心話。

楊雲心道:“忠言逆耳,你張九齡能不能聽進去,不關我的事,以後就算我上位,你也會把我當外戚黨打壓,何必非要對你處處恭謹,表現得像孫子呢?”

張九齡則收起對楊雲的輕視,凝眉思索。

“張老令公,在下實在無心冒犯,還望您見諒。”楊雲客氣地說了一句。

張九齡點頭:“若非你系修道之人,倒是可造之才,奈何啊……”

這句“奈何啊”讓楊雲聽出別樣意味,好像他不務正業,非要搞道家那些不靠譜的事,再便是責怪他跟武惠妃派系走得近,在張九齡看來他已經墮入魔道,屬於自己把路走絕了的那種。

你張九齡可真是不客氣啊!

你倒是走了正道,結果如何呢?

這時代可不是說靠一身正氣就能在朝中混得開,不然為什麽你就當了三年宰相,而你從來不會高看一眼的李林甫卻幹了十幾年?

“祖父。”

張國器突然提醒一句,卻見門口有知客在等待進來傳話。

張九齡對知客點頭示意,知客進門一步,畢恭畢敬地說道:“郎君,王右拾遺在東暖廳等候多時。”

顯然當天張九齡不是只約見楊雲一人,還有個“王右拾遺”。

楊雲心想:“這個王右拾遺,不會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王維吧?”

右拾遺並不是什麽高官,屬於諫官,主要負責向皇帝奏論政事,稱述得失,相當於後世監察兼助理機構。

以歷史記載,張九齡當政為宰相時,把他欣賞有加的王維提拔為右拾遺,現在這個來拜訪的右拾遺連姓氏都對得上,由不得楊雲不往王維身上想。

“讓他稍等片刻,老夫見完客人,就去會他。”張九齡吩咐道。

“是。”

知客領命退下。

楊雲一聽,這是有送客之意,就算張九齡沒明說,他還是知情識趣:“既然張令公有客人,那在下就先告辭了。”

張九齡本來沒把楊雲當回事,楊雲也以為對方不會出言挽留,誰知張九齡一擡手,道:“你不必走,老夫見過訪客後,再回來跟你細說。”

“嗯?”

楊雲一陣迷糊。

我跟你只是第一次相見,彼此還不是同一陣營,你需要對我如此看重,去冷落那位“王右拾遺”?

張國器笑道:“祖父,不如讓孫兒招待楊道長。”

張九齡站起來,聞聲回頭看了眼張國器,輕輕嘆氣:“招呼好客人,旁的話不用你說,等老夫回來。”

張國器本來滿心憧憬,以為祖父是想給他更多實踐交際應酬的機會,眼見張九齡如此反應,錯愕當場。

祖父的意思,就是讓他當個陪客,好好招呼楊雲,不允許他跟楊雲談及有關那首詩以及涉及政治的話題,分明是看不起他。

或許是張九齡在跟楊雲對話後,發現自己的孫兒思維不及楊雲敏銳,他不讓張國器跟楊雲交流,更多是為保護張國器,還有便是不想被楊雲旁敲側擊,打聽到更多有關張家的內情。

……

……

張九齡先去招呼“王右拾遺”,張國器跟楊雲相處有幾分尷尬。

張國器道:“楊道長請喝茶。”

好像除了招呼楊雲喝茶吃點心外,他做不了旁的事。

楊雲微笑著點頭,拿起茶杯,暗地裏則少有地分出一絲精神力,去跟蹤張九齡……他想知道張九齡去見那人是否就是王維。

張九齡離開客廳,穿過府中回廊,到了東南邊一處院子,一名三十歲許間的男子從房間裏迎了出來。

“張老令公……”

此人迎上前,語氣十分恭敬,言語間對張九齡的推崇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張九齡招呼道:“摩詰,到裏面說話。”

從這簡單的稱呼,楊雲已可確信此人就是王維,摩詰正是王維的表字。

王維陪同張九齡往房內走,順口問道:“老令公今日在見何人?可是跟牛仙客入朝之事有關?”

“不是,只是個後生晚輩。”

張九齡隨口回道,並未直接說出楊雲的身份。

王維搖頭嘆道:“那定是來行卷和溫卷的後輩……”

所謂的行卷和溫卷,都是唐朝科舉年常見的套路。

因為唐朝省試並不糊名,意味著誰的名聲大,誰的背景強,誰就更有機會通過省試的初考。

學子們為了能被考官賞識,也會盡量用自己的才學來個“先聲奪人”,但凡涉及科舉年之前這幾個月,學子多半在京師周邊跑斷腿,把自己的詩詞文章獻給當世素有名望且執掌權柄的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