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奇門紙狼狐(上)(第6/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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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樹石匣懸在尚未完全垮塌的巖盤上搖搖欲墜,劇烈的晃動中,張保慶和白糖死死抓住石匣上的樹根不敢放手。這個疊層洞穴下方是萬丈深淵,當中布滿了透明或半透明的巨大水晶,像雲杉一樣高大挺拔,形狀千奇百怪,邊緣比碎玻璃還鋒利,壯觀的水晶密密層層,在迷霧中放出銀灰色的光。亂石紛紛落下,接連不斷砸在水晶上發出的巨響,震得人全身打戰。那個挨了張保慶一棍子的偷油賊,長了兩只返祖的大腳,五趾出奇地長,腳尖幾乎可以彎曲到足跟,相當於比旁人多了兩只手,按說應該抓得比誰都穩,怎知此人扯住的那條樹根長得不結實,突然從石匣上斷裂脫落,他也慘叫著掉了下去。張保慶和白糖看得心驚肉跳,再不跑可就跟畫樹石匣一並掉入深淵了,他們倆還想多吃幾年飯,生死關頭不容猶豫,趁洞底的巖盤還沒有完全崩塌,看準可以落腳的地方,一前一後跳了下去,那幾個厭門子也是爭相逃竄。眾人落足未穩,身後的畫樹石匣就陷了下去。張保慶轉頭看了一眼,但見水晶折射出的銀灰色光亮中,畫樹石匣分明是一個蠕動著的龐然巨物,剛才被雷電擊中的地方,淌出暗綠色的膿液,周身發光的筋脈形狀近似於靈樹圖案。張保慶心寒股栗、目瞪口呆,這個大肉櫃子是畫樹石匣的真身?畫樹石匣竟然是活的?只在轉瞬之間,畫樹石匣已墜入迷霧,再也看不見了。白糖使勁兒拽著張保慶,催促他趕緊逃命。而那夥厭門子中為首的老槍還不死心,眼見通往張保慶位置的巖盤已經塌了,卻仍想憑著一身驚人本領奪下吸金石,當即深吸了一口氣,往前疾沖幾步,猛地縱身一躍,捷如鷹隼一般,撲奔張保慶而來。白糖眼疾手快,他將自己的背包對著老槍扔了過去:“吸金石給你了!”老槍剛跳到一半,沒想到對方突然把背包扔了過來,急忙用手去接,這一接不要緊,卻忘了身在半空,怒罵聲中連人帶背包一同墜入了深淵。張保慶和白糖眼瞅著老槍這個倒黴鬼在下墜過程中被鋒利的水晶切成了若幹塊,慘叫聲卻仍回蕩不絕,甚至穿透了巖石垮塌砸中水晶的轟然巨響,二人皆是肝膽俱裂,腦子裏就只有一個念頭?快逃!

這時候疊台形巖盤崩裂加劇,洞窟頂上的亂石不住塌落,張保慶和白糖拼命奔逃,再也不敢去看身後的情形,一口氣跑進了通往隧洞的山裂子。二人剛鉆出去,落石便堵住了後路。山裂子中一片漆黑,他們倆又打著手電筒,步履踉蹌地往前逃,最後幾乎是從山裂子裏爬出來的。隧洞上方也不斷有碎石泥土落下,二人狼狽不堪,不顧身上全是泥土血汙,扔在地上的死麝和那口破棺材都不要了,立刻發動車子,一腳油門兒踩下去,汽車像放籠的兔子,飛也似的沖出汛河林道隧洞,狂奔在顛簸不平的路上。洞外風雨已住,天色放晴。車子前面沒有擋風玻璃,山風拂面,感覺異常清爽。張保慶和白糖沉浸在劫後余生的興奮中,除死無大事,命是最重要的,何況還把吸金石帶出來了。可是張保慶的心也還懸著,吸金石在寶畫之中,怎樣才能摳出來?厭門子還有沒有別的同夥?另一個血蘑菇又躲在什麽地方?只有一點可以肯定,寶畫已經從《神鷹圖》變成了《紙狼狐》。血蘑菇當年夜闖關家窯,破了紙狼狐的香堂,讓紙狼狐禍害了一輩子,如若他張保慶將寶畫丟失損毀,恐怕今後永無寧日!

張保慶一肚子疑惑,決定順路去一趟鷹屯,拜訪二鼻子和菜瓜的奶奶?供奉鷹神的老薩滿。舊時受過皇封的鷹屯獵戶要交“臘月門”,年復一年地往京城送虎鞭虎骨、鹿胎鹿茸、人參貂皮、熊膽熊掌、東珠獾油,交得不夠數,輕則坐牢,重則砍頭。朝廷專門派來一位侯爺坐鎮,貢品用黃綾子封好,載滿一輛輛大車,每輛大車的棗木轅子上都插一面三角杏黃旗,旗上繡著一個“貢”字,排成一隊,浩浩蕩蕩走一個多月才能到京城,這個傳統延續了千百年。而近些年封山護林,當地屯子裏縱鷹捕獵的人幾乎沒有了,鷹獵只作為傳統風俗保留下一部分。如若趕上鷹祭,還可以看到獵人們拙樸遒勁的鷹舞,模仿從天穹降下翎羽怒張的神鷹,展開遮天蓋地的金翅膀,伴隨著滾滾雷電掃蕩邪魔。屯子裏上歲數的老獵人們講起鷹獵傳說,也仍是滔滔不絕,比如神鷹怎麽飛到雲霄之上,怎麽疾沖而下擒拿天鵝,獵戶怎麽帶著獵物進貢,皇帝怎麽擺設頭鵝宴,白山黑水間的貢鷹道上又有多少艱難險阻……可是如今走遍整個鷹屯,都已見不到一只獵鷹。二鼻子早已娶妻生子,仍是那麽冒冒失失不管不顧的,見了張保慶一臉驚愕:“你這又遭啥難了?”沒等張保慶和白糖說明情況,他已將二人一把扯到家裏,招呼菜瓜和媳婦兒燒水做飯。張保慶顧不上敘舊,問二鼻子:“有沒有法子能把白糖耳朵裏的蟲子掏出來?”這倒難不住二鼻子,他讓菜瓜取來鹽水,沖出白糖耳朵裏的蟲子,滴了兩滴消炎藥水。白糖恢復了聽覺,對二鼻子兄妹千恩萬謝。菜瓜又燒了水,找來幾件衣服,讓張保慶和白糖清洗傷口、更換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