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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的故事似乎反而在她身上產生了活生生的真實感,一柳太太似乎不再平靜。
那時理所當然的吧。如果她的生活與一般人無異,是位平凡不過的家庭主婦,別說無頭屍體了,應該連他殺屍體都不會在她的日常生活裏出現。復活的死人,根本太超乎常理。更何況是砍頭等等兇殘行為的描述,別過臉去也是正常的。
與其相比,我的人生是如此脫離常軌啊。
事實上一柳太太對我陳述的分屍行為和異常的真情流露,不經意地皺眉,用手捂住嘴。我每每因此猶豫是否應該繼續陳述,自我詛咒這不吉利的體驗。然而,我無法停止述說。我害怕沉默。
一旦被認為發瘋了,就到此為止了——我這麽想。
但是夫人陪著我流淚,並且絕沒有用冷眼旁觀的態度對待我。
當然,我並沒有能夠看透人心的敏銳感受,那一定是有所期盼的觀察吧。
一柳太太並非一味地同情我,也不覺得恐懼,對我說,若是自己遭遇了我的處境會怎麽樣之類的話。然後她問:“你對申義的事,是怎麽想的?現在還喜歡他嗎?”
“沒想過。”我回答,“對方已經是死人了,覺得很惡心,沒有對生者那般的感情。”
“那是因為復活了吧。如果沒有復活,會怎麽樣呢?那麽討厭他,不是很可憐嗎?”
也許吧。我害怕申義,與其說是因為應已死去的申義來訪,不如說是因為我殺了申義吧。正因為想到申義怨恨著我才覺得害怕。
不過,仔細想想,本來就是申義不好,不是嗎?——也曾這麽想。不太記得了,但是我因為申義而遇到十分淒慘的遭遇——好像。使我的人生變得狂亂的是……申義。因此雖然不能說是彼此彼此,但也沒必要那麽恐懼。如果是我先死,那麽變成鬼出現的就是我。大概……
大概是喪失記憶前的我,怨恨著申義吧——我想。
並且,我以前,總之是相當愛著申義的——似乎是的。
因為每當回想往事時,不知何故,我的心中便會發生激烈的感情變化。強烈地愛戀、強烈地忌妒、強烈地需要,這些記憶再度浮現。
依然不明白那是哪一邊的記憶。
不過,都無所謂了。
正因強烈地思念,才會強烈地失望,甚至帶著殺意吧。
——為什麽要砍掉頭?
總有一天會想起來吧,已經無所謂了。
我覺得好像已經沒問題了。
做了個長長的,噩夢。只是拜封印八年的記憶突然恢復之賜,狠狠地反彈罷了。
果然好冷。我關上擋雨門和拉門,房間變得一片漆黑。我試著開燈,但燈沒亮。最近常停電。這麽說來,丈夫好像說過電力供應吃緊。
丈夫怎麽了呢?
說是朋友的葬禮,但時間也太晚了。他是昨天下午出門的。
仔細看,時鐘的指針正要走到七點。
必須點蠟燭。
燭台應該在倉庫裏。
沒辦法,我只好又打開擋雨門走出庭院。
風從海邊沿著山道吹過來,山道上長滿茂盛的草,用一種不安定的晃動方式,沙沙響著。聽見海濤聲。
在這裏……
——在這裏砍掉了頭。
那是幻覺。是妄想。是非現實!
我從庭石走下去,倉庫的……
——這石頭的血跡也是幻覺嗎?
是的。是幻覺!那是不可能的事。有什麽地方弄錯了,不快點點燈不行……
汨汨,汨汨,汨汨,汨汨,汨。
啊,這是如此不悅的聲音啊!
打開倉庫的門。
燭台。
——這是什麽?
——這沾滿了血的柴刀和鋸子是什麽?
“啊——”
我發出尖叫聲,腰間一軟,一屁股跌坐在地。然後,為了將視線從那東西逃開,往主屋方向反轉身體。此時……
——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