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木場修太郎幾乎完全喪失了行動力。

可是要問是否有什麽重大的心境變化,其實也沒有。

只因為很無聊。

木場的工作內容,是在可以一眼判斷誰是壞人的國際犯罪組織沖鋒陷陣,激烈打鬥外加徹底問供,賭上性命與罪大惡極的連續殺人魔決一死戰後,逮捕歸案。如果是為了這類工作,木場定會絞盡雖然本來就沒有的腦汁,踏破鐵鞋奔走,不管幾年或幾十年,都要秉承執著信念去搜查,即使賠上性命也在所不惜。他半認真地這麽想。

可是沒發生那種案件。

在這帝都大東京的櫻田門(注:江戶城〈現在的天皇居所〉城門之一,城門外為東京警視廳所在地),還是在刑事部殺人課當刑警,也還沒有發生過這種案件。

懲惡揚善的理念並沒有實踐。

想想,又不是江戶時代,沒那麽容易發生試刀法亂砍人或強搶偷盜等單純明快的事件。即使發生了,其背後也一定有背景復雜的家夥存在。

因為如此,結果返倒同情罪犯,對社會的扭曲感到義憤填膺,有時候再度重新認知國民是如此沒用。這樣一來,與懲惡揚善的初衷大相徑庭,怎麽也無法感到痛快。

因為即使在戰爭中,也還能清楚分辨敵我雙方,不作戰也能依軍方密令侵入敵國,進行諜報活動,或是,不,即使到遠方,比如以密室身份只身前往俄羅斯或瑞典等地,只要這樣就能令木場發揮正義感、使命感與緊張感的欲望得到滿足。當然,木場沒有擔任過那種軍務,不治實情為何,但光是想象,就教整個人鬥志昂揚、血脈賁張。

然而,在戰爭已結束的現在,那是無法奢求的事了。不,即使現在叫木場去做,他也應該會回答,不想做了。祖國並非那麽強盛,敵國也好不到哪去,這些木場都已經知道了。一旦不再單純認為因為是敵人所以是壞蛋,那麽也沒必要如此輕易地賭上性命。

真教人悲哀。

再加上,這半年來,木場所經手的所謂犯罪事件,應該說超乎常理,還是荒謬愚蠢?他連這都難以理解,也是悲哀——凈是含有木場所厭惡要素的事件。結果,因為想太多而脫離了常規,木場差一點遭到免職懲戒的處分。

他受到在家閉門思過的處分。

然後,回到工作崗位上兩個月了。以前搭档行動的年輕刑警離開了木場,取而代之的是課內最年長的老刑警,被指派為木場的搭档兼監視官。一位叫做長門五十次、全身散發著沉香味的刑警。

不和。

當然,木場從以前就認識長門了。曾幾次一起處理案件也一同待過案發現場。但是,沒想到搜查一課(注:搜查一課隸屬警視廳刑事部,專門偵辦殺人、強盜、縱火等暴力犯罪。)第一樸素的老工友會和搜查一課第一猛爆的自己成為搭档,真的是做夢也沒想到。

長門一旦出現在命案現場,一定會蹲在遺體前,很久很久——兼識科到了,仍然一動不動。剛開始看到他那樣子,木場還以為他只會調查屍體。但是,當木場端詳他的表情,令人吃驚的是,長門閉著雙眼,口中喃喃自語似的念著經文。原來,他不是在調查,而在為死者祈福。

這並非壞事,但木場認為那不是刑警該做的事。動作遲緩,欠缺敏捷性,在搜查會議時發言過於慎重,只說些聽起來似乎無助於案情的話。

壓根兒就不和。

但那是自作自受,所以沒辦法。

並且,和長門搭档之後,經手的案件也為數不多。

如果是保安隊的成立,前交通部部長違反選罷法事件之類的,公共安全方面的事,似乎會比較忙碌,但木場沾不上邊。再加上,上個月舉行了皇太子的成人禮和立太子儀式(注:指明仁天皇於一九五二年十一月被立為皇太子。),這個話題至今仍在街頭巷尾蔓延。對於鎮日戰戰兢兢求表現的木場而言,搞不清怎麽會現在辦這個活動,不過因為全國人民歡欣鼓舞,也不會覺得不是滋味。木場的悠閑不如說對世界、對人民都是好事。

唯一讓木場關心的,頂多是毒品走私集團的橫行吧。關於這一點,東京、大阪兩警視廳,和厚生省(注:相當於衛生署,主管醫療行政。)毒品課進行聯合搜查,木場也有興趣參加,但部門不同,因此也無法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