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悲痛紓解 13

  “你們說你們替誰工作來的?”格羅寧隊長說。

  “唔,我們沒說。”安琪說。

  他坐在電腦前,身體向後一靠。“哦。只因為你們是波士頓警局兇殺組戴維·安龍克林和奧斯卡·李的朋友,我就應該幫你們?”

  “我們有點指望你會。”我說。

  “哼,要不是戴維打電話給我,我有點指望回家找老婆子,夥計。”

  起碼有二十年沒有人叫我“夥計”了。我不知道怎麽答腔。

  埃米特·格羅寧隊長身高五英尺七英寸,體重約三百磅。他的兩腮下墜,比我見過的任何鬥牛犬的腮幫還長、還多肉,三層下巴像三球冰淇淋,一球疊一球。我不知道石東漢警局對體格有什麽規定,但我必須假設格羅寧隊長起碼在辦公桌後面坐了十年以上。坐在一張加固的椅子上。

  他嚼著一塊“瘦吉姆”牌牛肉幹,不是真的吃它,只是裹在嘴裏,左右來回卷動,偶爾拿出來欣賞一下他的齒痕和濕潤的唾液。我猜是瘦吉姆。我不肯定,因為我有一陣子沒見過這玩意了—自從我最後一次聽到“夥計”的稱呼後再也沒見過。

  “我們不想耽誤你去……老婆子,”我說,“但我們有點趕時間。”

  他把瘦吉姆卷過下唇,神乎其技地邊說話邊吸吮。“戴維說你們兩個是擺平傑瑞·格林的雜碎。”

  “是,”我說,“他的雜碎是我們擺平的。”

  安琪踢我腳踝。

  “還好。”格羅寧隊長隔著桌上電腦目不轉睛地凝視我們。“咱們這一帶沒那種東西。”

  “哪種東西?”

  “你們的病態殺人犯、變態神經病,你們的異裝怪物和奸嬰犯。我們一概敬謝不敏。統統留給你們大城的人。”

  大城離石東漢約摸八英裏路。這家夥似乎認為兩地之間隔了一兩個海洋。

  “唉呀,”安琪說,“這就是我為什麽一直想到這裏來退休的原因。”

  換我踢她。

  格羅寧揚起一只眉毛,傾身向前,好像要看清楚我們在他桌子另一邊搞什麽名堂。“是呀,就像我常說的,小姐,別的地方可能比這個鎮糟很多,但不可能好很多。”

  趕快通知石東漢商會,我心裏想,你們終於有一個鎮標語了。

  “哦,絕對。”安琪說。

  他靠回椅背,我等著椅子向後翻,把他穿過墻送到另一間辦公室。他從嘴裏掏出瘦吉姆,看了看,又放回嘴巴吸吮。然後他注視電腦銀幕。

  “林恩市的安東尼·裏薩多,”他說,“林恩,林恩,罪惡之城。你們聽過這個說法嗎?”

  “第一次。”安琪微笑得燦爛。

  “啊,當然,”格羅寧說,“人間地獄,老林恩。我連一只狗都不會養在那裏。”

  但我敢打賭你會吃一只。

  我咬舌頭,提醒自己我下過決心今年要改善我的成熟度。

  “連一只狗都不會養在那裏,”他又說一次,“我瞧瞧。安東尼·裏薩多,沒錯,給他自己弄個心臟病發作。”

  “我以為他是淹死的。”

  “他是,夥計。他當然是。不過,首先,他心臟病發作。大夫不認為大到會殺死他,因為他還是個年輕小夥子等等,但發作的時候他在五英尺深的水裏,她寫的差不多全在這裏。全在這裏。”他用他說“連一只狗都不會養在那裏”的歡快節奏唱最後一句。

  “有誰知道什麽原因造成心臟病發作?”

  “當然有啦,夥計。當然有人知道。那人就是區區在下我,石東漢的埃米特·T.格羅寧隊長。”他靠回椅背,翹著左眉,對我們點點頭,瘦吉姆從他下唇卷過。

  如果我住在這裏,我絕對不會犯罪。因為犯罪的後果是跟這家夥關在一個房間裏,只要跟石東漢的埃米特·T.格羅寧隊長在一起五分鐘,我會招認一切,從林白之子綁架撕票案到吉米·霍法失蹤案,只為了讓自己關進聯邦監獄,離他越遠越好。

  “格羅寧隊長,”安琪說,用了她用在可憐的華特身上同樣嗲的聲音,“如果你能告訴我們什麽原因造成安東尼·裏薩多心臟病發作,哎呀,我會感激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