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箭谷

本·斯諾擦去額頭上的汗水,坐在馬鞍上弓起身子,俯視著面前這個寧靜祥和的小山谷。倘若換個年月,換個時代,這裏可能會是農作耕地,或是一片上好的東部牧草場。可能會成為一個城鎮或是一個帝國的發祥地。但是現在,這裏有的只是堡壘要塞,在晨光中顯得一片蒼白,仿佛陷入沉睡一般。

箭鏃堡是個風景優美、慷慨富饒的地方,好似一支木棘刺般橫穿山谷。工作在這裏的人們好像螞蟻一樣,從城門口出出進進,在他們的世外桃源中各司其職。

本嘆了口氣,催促馬兒走上通往山谷的一條青草茵茵的小徑。這就是他所尋找的地方。只有在最新標畫的地圖上才能找到的一個小圓點兒。也許是一座正在興建的城市,亦可能僅僅是一個為抵抗印第安人而設立的前哨基地——箭鏃堡。

他們從很遠的距離就發現了他,十多支來復槍在朝陽中閃閃發亮,隨著他的馬移動。他不能責怪他們的小心謹慎。從那麽遠的距離看來,他可能是個白人,也同樣可能是個印第安人。當他漸行漸近時,只見其中一些木制圍墻上的來復槍消失了。一名軍官和兩名士兵出現在城門口,示意他停下。

“停下,說明你來訪的原因。”軍官命令道。

本立刻勒馬停下,保持著微笑,“我叫本·斯諾,我來這兒是想見見你們的指揮官。”

“有什麽事?”軍官狐疑地詢問道。

“關於印第安人的。”本言簡意賅。

“下來,牽著你的馬。”本遵照他的話做,跟著這個男人進了圍場,穿過一片草地。草叢被塵土染成褐色,他據此而知箭鏃堡建成不久——至少時間還沒長到把腳下的草叢踩平。簇擁在一起的人群圍觀著這位不速之客,他們中的大部分都是軍人——他也驚訝於堡內女人的數目。遠處傳來的孩子的啼哭聲告訴他,顯然他們是舉家遷移至此的。雖然這裏也很危險,但也許比在漆黑一片的野外山林安全多了,那裏任何一塊巖石、任何一片灌木後都可能藏著一個手持火焰弓箭的敵人。

這時,那位軍官停住腳步,面前是一座長長的小木屋,屋前還有一面旗子隨風輕飄。“在這兒等著。”他說著,並向兩個士兵示意,讓他們看著本。他走進房子,和一個看不到的人交談了幾句,而後走回門口,示意本進去。

箭鏃堡的指揮官是諾克斯上校,他瘦高的個子,蓄著白須,令本不禁想起了卡斯特將軍。他很少講話,更樂意在別人長篇大論地報告完畢後,給出一個單音節的答復。本曾經聽說過他,因為像諾克斯上校這樣的軍人無論行至何處,都帶著一身傳奇。從西點軍校畢業後一年,他在布爾溪參加了內戰,並隨謝爾曼將軍行軍穿越南方。七十年代時,他又去了西部,和其他戰時受訓的士兵並肩抵抗印第安人。他在卡斯特將軍手下被提拔為上尉,因為休假回了芝加哥,他錯過了小巨角河戰役。從那以後,他迅速升為少校,繼而是上校,領導了一場復仇突襲。他將印第安人趕出了他的土地,更是讓西部在很多年間血雨腥風。

印第安人痛恨諾克斯上校。有傳言說他並不仇恨印第安人,但這也不能改變箭鏃堡的現狀。諾克斯認定,自己不過是盡忠完成一個鬥士對國家的義務,而現在在暗處包圍峽谷的印第安人可不這麽想。對他們來說,諾克斯就是另一個卡斯特——一個或葬身戰火,或在睡夢中被刺的男人。諾克斯是現任箭鏃堡的指揮官,也正因如此,這座前哨所才被選中作為襲擊的對象。他們都很清楚,突襲將至,遠則幾天,近則數個小時。

“諾克斯上校,我叫本·斯諾……”

他擡頭看了一眼,點了點頭,“聽說過你。什麽事?”

“我可以和你單獨談談嗎,先生?”

諾克斯揮揮手,讓其他軍官出去,重復道:“什麽事?”

“先生,我偶然間得到一條消息,可能對你至關重要……”

“什麽?”上校咕噥了一聲。

“箭鏃堡裏有人和印第安人串通。”

如果本期望他的陳述會令諾克斯大吃一驚,那麽他就要失望了。高個子的男人聽了以後,眼睛都沒眨一下,“很有意思。誰?”

“這我就不知道了,先生,但很可能是你的一位軍官。我昨天在山上發現了足跡。兩個印第安人和一個人碰頭——一個騎著釘了馬掌的馬的人。我跟著腳印來到了堡壘。因為你們有嚴格的安全措施,所以我想只有軍官才能獨自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