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安娜貝爾的方舟謎案

我還沒怎麽跟你說過北山鎮其他醫生的事情(山姆·霍桑醫生一邊說,一邊取下酒瓶,循例給自己和客人各自倒了一杯小酒),因為一九二二年剛到北山鎮的時候,我是鎮上唯一的醫生。情況到二九年大有改觀,覲聖紀念醫院開業,迎來了幾位出色的駐院醫師,其中就有我的朋友林肯·瓊斯,北山鎮的首位黑人醫生。一九四。年九月,林肯結了婚,在北山鎮養了兩個孩子,他的兒子納特正巧到了想要條寵物狗的年紀,因為納特的妹妹無法提供他想要的那種夥伴關系。

勞工節後的那個周六,在患者上門的間隙中,我和護士瑪麗·貝斯特談論著本周要聞。羅斯福總統將五十艘超期服役的驅逐艦給了英國,換取話半球八個戰略性海軍和空軍基地的九十九年租約。“美國離戰爭越來越近了,”瑪麗下了定論,“再過一年,我們恐怕就要置身於戰火中了。”

“那都取決於希特勒,”我答道,“我覺得他沒有愚蠢到膽敢入侵英格蘭的地步。”

這時候,林肯·瓊斯的腦袋恰好探進了房間裏:“怎麽?二位居然在討論戰爭?生意肯定很清淡吧。”

“哼,你又是為啥在醫生樓裏轉來轉去呢?”瑪麗反唇相譏道,露出她特有的那種促狹笑容,她很喜歡林肯這個人,“你就沒有病人需要看嗎?”

“都治好了,各自回家去了。我此刻最擔心的是特納,納特的那條狗。它得了嚴重的腹瀉,我實在說服不了兒子,我只懂得幫兩條腿的患者看病。”

“山姆會幫忙的。”

“謝謝你,瑪麗,”我咕噥道,然後正了正臉色,問林肯,“好像聽說過,有位獸醫在本鎮去辛恩隅的路上開了’家診所。”

林肯點點頭:“我正要去那兒,但得先回家接特納。一起去?”

“是個女人,對吧?”

“好像是。她叫安娜貝爾,給診所起名叫安娜貝爾的方舟。”

“夠可愛,”瑪麗實在難以評論,“二位走吧,祝你們玩得開心。”

“我在兩點前沒有病人,是嗎?”我裝出公事公辦的樣子問瑪麗。

“空得很。要是女獸醫閣下耽擱了二位,記得通知我。”

林肯·瓊斯個子很高,相貌英俊,四十五六歲,比我大一兩歲。

我們坐進他的轎車(“山姆,就別讓特納把你的別克搞得一團糟了”),出鎮到了鎮界路,他和夏琳幾年前在這裏買了幢屋子。他的妻子是個黑膚美女,兩人在這一帶的社交場合出現時,總顯得那麽珠聯璧合。夏琳帶著特納出來迎接我們,那條混血小狗被裹在毛巾裏。我第一次想到:林肯之所以拉我同去,是不是為了緩和黑人向白人女性獸醫求助時的緊張氣氛呢?

“山姆,近來如何啊?”夏琳跟我打招呼的時候,林肯快步上前,接過她懷中的小狗。

“這樣的日子裏我就不抱怨了,”我答道,“希望可憐的特納能恢復健康。”

“希望新來的女獸醫能治好它,”夏琳答道,“她可別被牛只和馬匹弄得分身乏術。”

開車去安娜貝爾的方舟這一路,我負責抱著裹在毯子裏的特納。那地方在從北山鎮到辛恩隅的半路上,選址不錯,能吸引兩地鎮民開車前往。這棟白色的煤渣磚建築只有一層,與較小型住宅的面積相仿,門口的送奶箱為之增添了幾分住家氣氛。一塊小標牌上,很有品位的鎦金字母寫著“安娜貝爾的方舟——所有造物的庇護所”。我們到的時候,停車場裏只有兩輛車,一輛是流線型的林肯一西風跑車,另一輛是黑色普利茅斯轎車。我相信給這個地方命名為安娜貝爾的方舟的人無疑是林肯一西風的車主。

我們撳響門鈴,然後走了進去,迎接我們的是各種不同的吠叫和咆哮。

房間裏有五六只貓狗待在各自的籠子裏,看起來一個個都不情不願。一位穿白大褂的年輕女士走出來和我們打招呼。“你肯定是瓊斯醫生了,”她對林肯說,“你夫人打過電話,說了特納的事情。我是安娜貝爾·克裏斯蒂。別在意我的患者。它們很快就會安靜下來的。”

在近處看,她更像電影明星而非獸醫。倒不是說她有多漂亮,而是她的金發、褐眼、爽朗的笑容和線條分明的五官都讓人一看就移不開視線。我很不好意思,因為我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叫我林肯好了,”他對安娜貝爾說,“這位是我的朋友,山姆·霍桑醫生。”

她把笑臉轉過來面對我,火力全開:“久仰大名,霍桑醫生。你是本地的歇洛克·福爾摩斯。”

“我更願意把自己看做華生醫生,雖說他可不怎麽給人看病。”

“你的姓名縮寫卻和福爾摩斯一樣。”她不肯放過我。

“有人提出過這個問題了。你是A.克裏斯蒂,和那位英國偵探小說作家一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