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給寶貝的華爾茲(第3/16頁)

我同情地嘆了口氣,問道:

“那位晴美小姐,後來把孩子生下來了嗎?”

這下這位大叔首度把頭轉向我,我看到了他那張老淚縱橫的臉上泛出了動人的笑容,也讓我看到了一對被煙熏黃了的門牙。

“嗯。我家明洋都快上小學了。晴美後來和別的男人結了婚,她先生也很疼我的孫子。”

我眺望著無人的露台,在這個時候顯得分外寂靜。聽完大叔的講述,我忽然想起了一件當年的案子,我終於知道,那件案子就是大叔兒了遇害的這件案子,當時這案子喧騰了約一個月,但由於死者並非本地人,加上兇手也沒找到,所以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

我朝點了根煙放在咖啡罐上的大叔說道:

“唉,大叔不要太過傷心,只要有孩子,就比什麽都強呀!”

“我也是這麽想的呀。他就是血氣方剛,也許就是因此才和其他小混混發生沖突了,腦袋大概就……”

說到這裏,大叔突然停了下來,像在撫摸著孫子的腦袋般,輕輕把手放到了露台的白色大理石磚上,接著說道,“……撞到這石磚上了吧?或者撞到階梯的一角了。”

我移開視線,望向搖晃的燭光。只見僅剩約十公分的蠟燭在風中搖搖擺擺,仍在奮力燃燒著。這下大叔似乎想起了什麽,他朝我問道:

“對了。你是住這附近的嗎?那你有沒有朋友認識這裏的幫派分子或是混街頭的?你能幫我打聽一下五年前的往事嗎?”

這他真算找對人了,這池袋的街頭幫派,哪一個人是我阿誠不認識的?既然認識了,就當是一種緣份吧。再說,閑著也是閑著,用閑著的時間為這位可憐的大叔做點事情,不也是很有意思的嗎?

“認倒認識一些。南條先生,你放心,我會盡力幫你打聽的。”

說完,我就向他作了了個自我介紹,並站起了身子。南條也站了起來,可能是坐太久了,他的身了有些晃。

“在這裏坐了一個來鐘頭,屁股都要給凍僵了。你叫阿誠啊?那住哪裏呢?我開車送你回去吧。”

恢復過來的大叔敏捷地躍過柵欄,朝亮著暫停燈的出租車走去。

我趕緊道:

“我就在這附近住著,離這兒走路也只要五分鐘,不必麻煩啦。”

南條頭也不回地回道:

“五分鐘也可以聽完一首歌了。別跟我客氣了,來上車吧。”

在車上,他遞給坐在後座的我一只黑色的档案夾。打開一看,居然整整齊齊地裝了約四、五十張CD,從四〇年代的搖滾爵士到最近的北歐爵士一應俱全。坐在駕駛席上的南條回過頭來,朝我投來一個微笑。然後微笑著對我說道:

“聽過‘爵士出租車’嗎?我這就是,這台車的行李廂裏可是有真空管式的後級擴大機與兩台二十片裝的CD音響呢。你選吧,就當是今晚旅程的背景音樂。車是我自己的,所以我就按自己的喜好把它改裝成這副德行了。”

雖然我很喜歡古典音樂,但對爵士可不懂多少。不過一張上標是疾駛於黎明中的急行列車照片的CD吸引了我的注意,便指了這張CD。大叔說道:

“這是奧斯卡·彼得森鄉村三重唱的《夜行列車》。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品味還不賴呢!”

大叔熟練地選了曲,悠閑的音樂便開始在車內回蕩。出租車靜靜發動,流暢地駛到了劇場大道上。或許是大叔安的那台真空管擴大機起的作用,這樂聲雖然很強,但音色卻柔軟得跟絲綢一樣。我不禁好奇,難道奧斯卡·彼得森那意大利香腸般的手指,也能在白色琴鍵上彈出如此渾厚的音色嗎?

平時看膩了的亂糟糟的池袋西口風景,這下竟也在音樂的襯托下變得高雅了起來,仿佛電影裏的紐約街景般優雅地在窗外逐步流過。丸井百貨、芳林堂與東武百貨,這下了在我眼中都似乎成了曼哈頓的奢華一角。

池袋有著眾多的街頭幫派、暗娼流鶯,也有更多和我一樣籍籍無名的小人物。但一想到這些人中的一位曾經殺了阿利,我的心就往下了沉。或許街頭並不是談戀愛或拼事業的最佳場所,因為它有時也會鬧出人命的。

我閉上雙眼,整個身子輕輕地靠在椅背上,還沒怎麽感覺,我已到家了。

如夢裏般的晚上。

從第二天晚上開始,散步途中繞道露台那看看,成了我的新的習慣。隨著阿利的第五個忌日將近,供奉該處的花束也與日俱增。雖然他生前只是個美國街區的街頭混混,但從這光景看來,簡直讓人誤以為在這裏喪命的是哪個搖滾巨星。

偶爾還會有一的年輕人在這裏席地圍坐,大家湊一圈飲酒作樂,碰到這種時候,我也會從遠處瞻仰這塊地方。其實這件案子我根本幫下上什麽忙,該做的警察都已經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