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野獸重逢(第3/13頁)

我無言以對。最近池袋街頭很不安穩,出現越來越多攔路搶劫的強盜。不過東京到處都有這種事就是了。

“後來那只野獸從我哥的錢包搶走現金,就逃掉了。錢包裏只有三千元而已,因為剛好是在發薪日之前。”

不冷不熱的春天夜晚,我試著想像這裏發生的事。昏暗的十字路口,突發的暴力事件。從野獸搶了錢到離開,只有短短三四十秒的時間,當時千裕那個膝蓋粉碎性骨折的哥哥,應該完全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麽事吧。惟一確實感受到的,只有膝蓋骨的疼痛而已。我的聲音自然而然沙啞了起來:

“後來那只野獸呢?”

千裕以一派無趣的口吻說:

“被關起來了。”

“人抓到了,那不是很好嗎?”

千裕擡起原本低著的頭,凝視著我說:

“哪裏好?一聽到我哥大叫,附近的人全都圍過來把野獸壓倒在地,誰知道野獸竟然未成年,只在少年輔育院待了七個月而已,現在已經完全沒事一樣回到街上來了。”

“這樣啊……”

千裕的聲音突然又高了起來:

“我哥現在不拄拐杖就沒辦法走路,那家夥卻事不關己似的待在池袋。由於那次事件造成的傷害,我哥已經無法長時間站立,也因此無法繼續從事調理師的工作,向店裏辭職了。只為了區區三千元,那只野獸竟做出這種事來。”

路人大概以為我們是男女朋友在吵架吧;住在附近的老人家以一臉“吵死人了”的表情看著我們。我真的覺得很不可思議——一個人如果拿著手機站在路邊講話,根本沒有人會理他;但是如果兩個人站在路旁講話,人家就會覺得很奇怪。我們的社會是不是在哪裏彎錯方向了呢?還是說,即使你要講話的對象就在身邊,也該打手機跟他說,才算是比較文明呢?

“我知道了。再多聽你講一點吧,但是我們要換個地方。”

我們步行前往位於西口的東武百貨,到二樓電扶梯旁邊的高野水果吧。同樣是賣水果的,但是等級和我家水果行完全不同。店裏的陳設都是塑料,活像個技術高超的設計師設計出來的冰箱,讓我覺得自己好像也變成了每個五千元的高級水果。

千裕說她很喜歡喝這家店的新鮮香瓜汁,我也跟著她點來喝喝。香瓜的味道再加上一點點糖漿的甜味,確實是很好喝,但我只要純香瓜就夠了。

“有件事我不明白。你怎麽知道是誰幹的呢?一般來說,少年案件的審判應該是不公開的呀。”

“或許我不知道他是誰還比較好吧,也許不會這麽痛苦。雖然審判不公開,但別人的閑話可是擋不住的。那只野獸是從我以前讀的高中畢業的,我問朋友是不是有人因搶劫案件被捕、進了少年輔育院,然後再對照畢業紀念冊確認長相。”

在池袋當地高中畢業紀念冊一張張的笑臉之中,發現了野獸。她當時的心情是煩悶還是興奮呢?千裕似乎看穿我在想什麽,對我說:

“於是我決定復仇。我要為不得不舍棄夢想的哥哥復仇。”

我喝了一口甜甜的香瓜汁,濃稠的纖維黏在我的喉嚨。

“所以你才來找我?”

“對,聽說你願意幫人做任何事。還有,只要是對的事,即使偏離法律,你也會徹底辦好。而且……”

而且……又帥,對女生又溫柔?或者是,看來雖然笨笨的,實際上卻是知識分子?

“……費用不會太貴。”

果然是這樣。只能靠收費低廉當做賣點的麻煩終結者。幹脆在電視上播放“來找真島誠最便宜”的廣告算了。

“不過,還好你來找我商量。”

千裕露出不解的神情。由於她是屬於兩頰比較鼓的狸貓臉型,所以現在這種表情比較可愛。

“最近到處都有那種只要肯出錢,就什麽都幫你做的家夥。現在的社會,連小偷或暴力分子都能上網雇用。”

“這樣呀。”

千裕以一種“原來如此”的口氣說道。這種事,一般女孩子沒必要知道。如果可以不知道這種事,不知道有多幸福。

“但是如果你去找那種人幫忙,會相當危險。你委托的是違法工作,也因此與地下世界的人有了接觸,他們很可能會以此威脅你支付額外費用,或是看你既年輕又可愛,強迫你到他們熟識的店裏賣身。”

千裕拉緊薄大衣的衣領,以狐疑的眼光看著我。

“喂喂喂,我可是沒問題的,放心啦!”

她沒講話,只以眼神問我為什麽。女人的眼睛真是會說話啊。

“千裕你已經知道我是誰啦。你住在池袋,應該也聽過街頭對我的風評吧。我很喜歡這裏,所以不會做出那種讓我待不下去的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