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野獸重逢(第4/13頁)

千裕似乎總算安心了。我問:

“千裕的哥哥叫什麽名字?”

“葉山司。”

“那只野獸的名字呢?”

“音川榮治。”

光聽名字,根本無法判別哪個是反派。我拿出記事本,把這兩個名字寫下來。

“那麽,告訴我與那家夥有關的事吧。”

“他是去年年底從長野縣的少年輔育院出來的。目前似乎沒有正職也沒有打工,住在老家,成天無所事事。地址是……”

千裕講了一個池袋本町的住宅區地址,我寫了下來,然後擡頭問她:

“那你家住哪裏?”

這次她講的是池袋一丁目的地址,兩者只隔了一條川越街。被害人與加害人住得這麽近,這個世界可真是既無牢籠也無柵欄了,所有的野獸都已經放到外面來養了。

“剛才那張手機照片,你是怎麽拍的?拍得也太清楚了吧……”

“很簡單啊。假日的時候我跑去跟蹤那個男的,然後在池袋車站前出聲叫他。我講了個校名,說我同學很喜歡音川先生,請他讓我拍張照回去給同學,還強調我同學很可愛。”

千裕打開手機讀出一串號碼。

“這就是那只野獸的手機號碼。”

我把號碼抄了下來。就是這樣我才覺得女人很可怕呀。我在心裏暗自發誓,以後絕不輕易把電話號碼告訴女生。接著我和千裕也交換了手機號碼——我可要聲明一下,這是為了工作需要。我請她把榮治的照片轉寄給我,確認他的長相。

短而上翹的金色頭發;臉是淺黑色的,臉型給人的印象是棱角很多的巖石;眼睛很細,皮膚不好;破了的嘴唇滲出血來,蠢蠢地笑著。

野獸從外表是看不出來的。

我試著想像,這個男人在襲擊千裕的哥哥時,臉上帶著什麽樣的表情。我投降了。每個人連自己都有無數個難以理解的表情了,還要去想像別人會有些什麽表情,真可謂難如登天。

這是我多年來處理街頭麻煩所體認到的事情之一,不過學到這些東西還是沒能讓我的技能等級提升就是了。

新鮮香瓜汁整個都變溫了,收銀台旁邊也有等著進來的客人。最後我問她:

“我說千裕,你真的想要打斷這個叫榮治的男人的腳嗎?這麽做的話,你就變得和那只野獸一樣了。請你想清楚再回答我。”

千裕一直看著早已空空如也的雞尾酒杯。我很有耐心地給她時間思考,我並不討厭和別人一起度過認真思考的時光,慢慢等別人做出結論。大家都太急於想出答案了。千裕對自己點點頭,說:

“我還是很想讓那只野獸也嘗一嘗我哥所受的苦。雖然我對這件事還是有那麽一點迷惘,但有一件事我是肯定的。我跟你說,阿誠哥……”

千裕把力量集中在眼睛裏,對著坐在斜前方的我放出射線。那是帶有內心想法的強力光線,擁有將一小時前還互不相識的兩人的心結合在一起的力量。

“我知道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我一定要在能力範圍內采取行動才行,不這麽做的話,我的心情就無法平復。不光是為了我哥,也是為了我自己。再講得誇張一點,這也是整個世界的問題。如果什麽都不做,我會變得無法再相信這世界。所以……”

在ISP當售貨員的這個女生所講的話,讓我心裏也有點激動起來,不由得插了不必要的嘴。

“所以,你希望我怎麽做?”

千裕以一種願意承擔所有後果的平靜聲音說:

“如果有必要,我希望能打斷那只野獸的腳。”

我在心裏嘆了口氣,但是沒有在這家時髦的水果吧顯露出來。

下午四點前不久,我走回水果行,勉強安全上壘。老媽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睜大眼睛瞪了我一下,就跑上二樓去了。純愛是不錯啦,但不要只在電視裏有純愛,也要分一些給周遭的人嘛。正如千裕所說,這個世界缺少愛與正義。

我坐在店裏的凳子上,打開手機,撥號給從小至今的指導教官、在池袋警察署生活安全課擔任萬年基層警察的吉岡。從他還在少年課時,我們之間就產生孽緣了。雖然中元節或年底不會送禮給他,但只要是有益於彼此的情報,我還是經常和他交換。他呻吟般地說:

“你好……”

“是我,阿誠。”

從聲音聽起來,他的心情似乎更差了。我對這位警察的愛,大概是百分之百不正常吧,否則怎麽他越不爽,我就越開心。

“怎麽,是你啊。我很忙,要掛了喔。”

“等一下啦。一年前在池袋一丁目的十字路口,十八歲的小鬼在路上幹了一件搶劫案,你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