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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rock through a window never comes with a kiss.

Blue Öyster Cult,‘Madness to the Method’

打破窗戶的石頭永遠不會帶著親吻。

——藍牡蠣崇拜樂隊,《瘋癲做法》

羅賓·埃拉科特二十六歲,訂婚已超過一年。婚禮本來應該在三個月前舉行,但她未來的婆婆突然去世,婚禮只能延遲。在過去三個月裏,發生了太多事。她忍不住想,婚禮如果如期舉行,她和馬修會不會相處得好一點?她手上的藍寶石訂婚戒指有點松了,她現在如果也戴著金色的婚戒,他們吵架的次數會不會少一點?

她擠在周一清晨托特納姆法院路上的人群裏,頭腦裏正在重放前一天的爭吵景象。他們去看了橄欖球賽。但他們出家門之前,爭吵的種子就已經埋下。羅賓和馬修只要是和薩拉·夏洛克和她男友湯姆一起出去,就會吵架。球賽進行時就在醞釀的爭吵持續至淩晨時分,那時,羅賓再次指出一個事實。

“是薩拉沒事找事,看在老天分上,你看不出來嗎?是她追問他的事,問個沒完,不是我想講……”

托特納姆法院路地鐵站周圍沒完沒了地修路,切斷了羅賓去丹麥街私人偵探事務所上班的路線。她在一大塊瓦礫上差點摔一跤,心情變得更差。她蹣跚兩步,找回平衡。橫在她面前的是一道深溝,裏面站滿戴著安全帽、穿著熒光服的男人。他們不懷好意地沖她吹口哨,叫喊不堪入耳的下流話。她漲紅著臉,無視他們,甩開眼前紅金色的長發,思緒不由自主地回到薩拉·夏洛克身上,還有她追問的那些關於她老板的狡猾問題。

“他有種奇怪的吸引力,你說呢?看起來有點頹廢,但我覺得這沒什麽不好。他身材性感嗎?個子不矮吧?”

羅賓努力用冷淡的語氣回答,注意到馬修的下巴繃緊了。

“辦公室裏只有你們兩個?真的?沒別人了?”

婊子,羅賓心想。她從來沒能在薩拉·夏洛克面前保持自己與生俱來的好脾氣。薩拉絕對是故意的。

“他真的是在阿富汗受的傷?是嗎?哇,這麽說,他還是個戰爭英雄?”

羅賓努力阻止薩拉一頭熱地贊頌科莫蘭·斯特萊克,結果徒勞無功。球賽結束後,馬修對未婚妻的態度已經非常冷淡。但在他們從維卡拉格路體育場回家的路上,那股不快並沒阻止他和薩拉一起開懷大笑。而湯姆——羅賓覺得他既無聊又遲鈍——也在旁邊跟著吃吃發笑,對湧動的暗流渾然不覺。

羅賓走在正在修路的溝裏,被周圍的行人推來擠去,好不容易抵達路對面的人行道。她穿過中央大廈如格子般的石墻投下的陰影,想起淩晨爭吵最激烈時馬修說的話,又生起氣來。

“你就是他媽的沒法不提他,是不是?我都聽見了,你對薩拉——”

“不是我提起來的,是她,你有沒有聽我——”

馬修開始模仿她,用那種象征愚蠢女性的高嗓音:“‘哦,他的頭發好可愛——’”

“看在老天的分上,你簡直是個該死的妄想狂!”羅賓喊道,“那是薩拉在不停地說雅克·伯格那該死的頭發,沒說科莫蘭,我只是說了一句——”

“‘科莫蘭可不是——’”他用同樣的愚蠢高嗓重復道。羅賓轉彎拐上丹麥街,感受到和八小時前一樣的怒火。當時她怒氣沖天地走出臥室,決定睡沙發。

薩拉·夏洛克,那個該死的薩拉·夏洛克,是馬修的大學同學。她曾經費盡心思地想搶走馬修,讓他離開羅賓,那個留在約克郡的姑娘……如果這輩子再也不用見到薩拉,羅賓會歡欣鼓舞。但薩拉會出席他們定在七月的婚禮,之後毫無疑問還會留在他們的婚姻生活裏,陰魂不散,說不定哪天還會想辦法鉆到羅賓的辦公室,親自見見斯特萊克——如果她表現出的興趣是真的,而不只是為了造成羅賓和馬修不和。

我絕對不會把她介紹給科莫蘭,羅賓決絕地想,走向辦公室所在大樓的大門。門外站著個快遞員,快遞員雙手戴著手套,一手拿著簽名板,一手拿著一個細長的長方形包裹。

“是寄給埃拉科特的嗎?”羅賓走到可以和他說話的距離內,問道。她在等一批象牙色紙板包裝的一次性相機,相機將作為婚宴上的小禮品。她最近工作時間太不規律,在網上買東西,在辦公室收貨方便些。

快遞員點了點頭,向她遞出簽名板,沒有摘下摩托車頭盔。羅賓簽了字,接過細長的包裹。包裹比她預想得沉得多。她把包裹夾到腋下時,似乎有個很大的物體在裏面滑動了一下。

“謝謝。”羅賓說,但快遞員已經轉過身去,擡腿跨上摩托車。羅賓聽著他發動摩托車而去,拉開門進了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