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人偶(第3/5頁)

確實如此,眾人一致點頭。

“不用說,我自然要比以前更嚴格地培育他。請大家也不憚辛勞,多多費心教導。”說罷,要子深深鞠了一躬。

經過這場充滿緊迫感的會談,從上初中開始,要子對茂秋的監控愈發嚴厲,簡直到了白熱化的程度。這首先體現在上學路線的選擇上。為防止路上有不良誘惑,要子親自把各條路線都視察一遍,最後選出一條她認為最安全的作為上學路線。她堅決禁止茂秋從其他路線回家,倘若因為某種緣故不能走那條路,茂秋就要給家裏打電話,由要子指示他如何選擇。

日復一日沿著同樣的道路上學放學,茂秋有時也會蠢蠢欲動,很想走走別的路線。但他無法付諸行動,只要一想到在母親面前敗露時,會遭到怎樣的痛斥,他就無論如何都拿不出勇氣。至於“不可能會敗露”這種想法,從來就沒出現在他腦海裏,因為過去他也曾幾次違背母親囑咐,卻沒有一次能成功瞞過。實際上,對於兒子的事,要子的嗅覺敏銳得堪稱超乎尋常,不管什麽樣的謊話都能一眼識破。

此外,茂秋也沒有錢包。要子只給他公交車的月票和電話卡。

“午餐有學校提供,去學校為的就是學習,我不認為會有忽然需要用錢的事。”這是要子的主張。

那有想買的東西時怎麽辦呢?這時茂秋就要向要子如實報告,如果要子判斷可以買,再買給他。但實際上,茂秋提出的要求寥寥無幾。個中原因很多,比如日常生活和學校念書需要的東西,要子都已經準備齊全、平常學習很忙等,但最重要的原因,恐怕還是“沒有想要的東西”。如果說得再準確一點,就是“完全不知道市面上正流行些什麽,也想不出想要的”。

茂秋對社會的了解,僅限於上學路上的見聞,而他接觸的資訊也同樣受到要子全面控制。電視一天看一小時,而且只許看NHK台。書籍方面,漫畫自不消說,雜志也全部禁止,即便是文藝書,只要是現代作家的作品,不論純文學還是大眾文學都不準閱讀,音樂也只允許欣賞古典音樂。

茂秋對潮流時尚可說一無所知。從初中到高中,他外出時永遠穿著學校的制服。而他外出也不是和朋友一起出去活動,只是跟著要子拜訪親戚,不然就是參加古典音樂會,穿著制服也不會顯得不合時宜。

至於他在學校的交友情況,由於要子依舊嚴格把關,沒有朋友往壞裏引誘他,或者給他灌輸亂七八糟的知識。其實班上根本就沒什麽同學接近茂秋,人人都覺得他怪裏怪氣的。

這種無菌室般的環境,直到茂秋上了大學也依然如故。他攻讀的是天文學,每天上完課後直接回家,透過二樓臥室裏安裝的天文望遠鏡眺望天空,這就是他的生活模式。

但這個時期的他,很為一件事煩惱,那就是他遲來的性覺醒。他開始以約一月一次的頻率遺精,而這種現象的意義和原因他卻不太清楚,在懵懵懂懂中獨自苦悶。

察覺到兒子的變化後,要子經過深思熟慮,在某天對茂秋進行了性教育,地點是在供奉著佛龕的客廳。茂秋正襟危坐,要子將一個匣子放到他面前。匣裏收藏著祖傳的書本,用現代的說法就是性教育手冊。書中的內容隨著時代發展有所補充,但最古老的部分采用的還是類似浮世繪春宮圖的圖畫。利用這些資料,要子平靜地向茂秋講述男女的身體結構、妊娠原理等等。

“這麽說來,我的那種現象不是生病了?”茂秋問。

“不是。那是你擁有生育後代能力的證明。”

“我和某個女人,嗯,完成您剛才教導的事情後,就能生下孩子,是吧?”

“這個過程我們稱為結婚。但現在為時尚早,等時機成熟了,我自會替你物色合適的人選。在那之前,你絕對不能接近別的女人,知道了嗎?”

“知道了。”茂秋挺直身體答道。

他遇到那位“合適人選”,是十多年後的事情了。

茂秋和彌生正聽著“神女”說明婚禮的程序,沒多久會場工作人員過來了,通知已經到了進入會場的時間,全體親屬都已在裏面等候。

“那個……”茂秋開口說。

“什麽事?”

“那個,呃,我母親呢?”

工作人員臉上浮現出一抹輕蔑之色,轉瞬又消失了。

“令堂也在裏面等候。”

“噢,這樣啊。”茂秋無奈地點點頭,沉默下來。

我還有事要問呀,他暗想。有件事無論如何都要向她確認。

等儀式結束後,找個空當問問她吧,茂秋想。

儀式按照神前婚禮的步驟進行。這是禦茶之小路家的傳統,諸如教堂婚禮之類根本不在考慮範圍之內。在眾多親屬的注視下,茂秋依照先前“神女”的教導,與新娘彌生共同宣讀誓詞,喝了交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