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命案現場

了然和尚雖是習慣性地以俳句表明看法,但在這個節骨眼上,這話難免讓人感到有些驚訝。

“頭盔壓頂蟲嘶鳴……”

他這句不倫不類的比喻,乍聽似乎有點可笑,卻也在每個人心裏籠罩上一層陰影。

當然,了然和尚不是想開玩笑,他只是習慣難改罷了。

金田一耕助雖然這麽想,但心裏仍然無法抹去那種不愉快的感覺。

不管在任何場合,死亡都應該是件很肅穆的事,和尚拿這麽嚴肅的事情開玩笑,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

在大家的注視下,了然和尚也發現自己失態了,他又用手摸一摸臉,像是要抹去心中的愧疚似的,然後口中念念有詞:

“南無釋迦牟尼佛、南無釋迦牟尼佛……”

金田一耕助定了定神,對清水說:

“既然知道雪枝在裏面,還是盡早把吊鐘搬起來吧!”

“關於這件事……”

清水很無奈,連話都懶得說了。

“我已經吩咐年輕人準備了。竹藏,你還沒準備好嗎?”

了然和尚接著說。

“我想應該快來了。”

竹藏右手橫在額頭上,不斷地向坡下張望。

“竹藏,用什麽辦法才能把吊鐘吊起來呢?”

清水不耐煩地問著。

“沒別的法子,看來我們只能在吊鐘周圍搭個架子,裝個滑車,把鐘吊起來。”

竹藏看了看吊鐘,又看了看清水,有些遲疑地說。

所幸村裏這類工具很齊全,很快就能辦好。

“噢,原來如此。”

吊鐘就放在懸崖邊緣,金田一耕助偏著頭,在吊鐘周圍繞了一圈,清水也在他後面跟著繞。

“金田一先生,兇手為什麽要利用這麽重的東西呢?他不可能先搭個架子,再用滑車來吊吧!而且也沒那麽多時間呀……”

清水十分納悶地問。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朗聲說:

“請各位往後面退一點,對、對,這樣就好,請各位不要越過那裏。”

他像舞台上的導演似的,要大家往後退,然後重新打量一番四周。過了一會兒,他像忽然發現什麽似的,開始亂抓頭發。

“原來如此!我說嘛,兇手怎麽可能把這麽重的吊鐘拿起來,原來是運用力學原理。嗯,不錯,是力學原理。”

金田一耕助搔著頭,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大聲對清水說:

“清水,請你幫我看看吊鐘邊緣處有沒有挖洞,啊!你看那邊是地藏菩薩或是什麽神的基座吧!離洞有一尺,不,大約一尺五寸左右,吊鐘就在旁邊,然後……”

金田一耕助指著與基座相反的方向,用興奮的語氣說:

“你看,那邊的懸崖上有一棵很粗的松樹,而且那棵松樹跟菩薩基座和吊鐘下面挖出的洞幾乎形成一條直線,那棵松樹的樹枝高矮粗細正好合用,更重要的是那根樹枝是向下生長的。換句話講,吊鐘就是靠著這個機械原理被撐起來的。”

盡管金田一耕助滔滔不絕地說著,但清水卻聽得一頭霧水。不過他依舊順著金田一耕助手指的方向點頭。

只見吊鐘邊緣處的確有個直徑約五寸的洞,距離洞口約一尺五寸左右的地方,還有個菩薩基座,以前那個基座上是有個地藏菩薩的,然而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神像就不見了,而且基座看起來也似乎磨損不堪,只剩底座上的蓮花還在。

懸崖邊上則長了一棵很粗的松樹,那棵松樹的枝幹往下延伸到高懸崖約二三尺的地方,連站在海岸邊都能清楚看見。

“然後呢?”

清水帶著一副“請繼續說下去”的眼神,看著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耕助從菩薩基座往松樹那邊走去,口中還不斷說著:

“五倍……約有五倍,也就是說,從洞到基座之間的距離以及從基座到松樹之間按距離比,前者若是一,後者就是五;套用杠杆原理,假使Q是吊鐘的重量,P是撐起吊鐘的力量,那麽P=五分之一Q。換句話講,從洞到基座的距離和從基座到松樹的距離成反比。師父,你知道吊鐘的重量嗎?”

金田一耕助一邊對清水講解,一邊問了然和尚。

“這……”

了然和尚一副困惑的神情,歪著頭想了想說:

“對了,捐出的時候應該有紀錄。了澤,你記得嗎?”

“師父,那時候我還沒來寺裏。”

戰爭時期了澤被征召到水島的軍需工場,因此他尚未參與這件事。

“師父,我想大約是四十五貫吧!”(一貫等於三點七五九公斤,故約等於一百七十公斤)

荒木村長在旁邊插嘴說。

村瀨醫生則將左手吊在脖子上,愁眉苦臉地站在那裏。

“四十五貫?沒想到這口鐘這麽輕。四十五貫的五分之一就是九貫,只要花九貫的力氣,就可以舉起這個吊鐘了。現在只要找一根堅固的棒子,就能證明我的論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