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2/4頁)

可她何嘗不希望所謂的“好戲”不要上演呢?去火車站接人的埃莉諾也是同一個打算。要去見這麽一個半路冒出來的哥哥,她心裏也是忐忑難安,甚至自覺煩悶。她之所以還穿著日常的裝束,為的就是按捺住自己的興奮之情——裝作一副沒有什麽大不了的樣子。

蓋斯格特火車站坐落在三個村莊之間,周圍沒有城鎮,僅僅只是一個小小的中轉站,貨運業務十分繁忙,客運倒不怎麽景氣。因此,當博萊特蹣跚著下了車廂後,月台上除了一個胖胖的村婦,一個大汗淋漓的搬運工、一個檢票員和埃莉諾外,再無他人。

“哈嘍,”埃莉諾打招呼道,“你長得可真像西蒙。”話音剛落又跟他握了握手。他注意到她未施粉黛,鼻梁上零零散散地綴著幾點雀斑。

“埃莉諾。”他立馬認出了她。

“是我。你的行李呢?別看我車子不大,倒挺能裝東西的。”

“我就這點兒行李。”他一邊說一邊揚了揚手裏的“東西”。

“其他的晚點兒才到嗎?”

“不,這就是我全部的家底了。”

“好嘛,”她微微一笑,“滾石不生苔,思遷難聚財。”

“是啊,”他答道,“滾石不生苔。”他開始喜歡這個妹妹了。

“車子停在外邊兒,從這兒穿過去吧。”

“出遠門去了嗎?阿什比先生?”檢票員接下車票時問道。

“是的,出了趟遠門。”

話音剛落,檢票員擡起頭,登時愕然了。

“他把你看成西蒙了。”埃莉諾在她倆上車時說道;說完還不忘客氣地沖他笑了笑。她的兩顆門牙有點兒“打架”,讓她的面龐平添了一絲討喜的稚氣。可當她嚴肅起來,這張小臉又立馬變得冷酷堅決起來。“你真算趕上了個好時節。”她對博萊特說道,此時,她們正顛顛簸簸地開在車站前面的鵝卵石路上,朝著迷人的景色飛馳而去。

“家。”他默默地思量著。她的頭發像是熟透了的玉米,顏色近乎發白,暗淡而又如絲綢般柔順,算得上是一頭秀發。只是後頭胡亂地打了個結,好似她壓根就不願意多費神梳理一樣。

“花兒已經開始綻放。第一批小馬駒也剛剛降生了。”

埃莉諾磨破的馬褲露出了她那男孩般的膝蓋。好在從搭在肩頭上的外衣下,她露出的那雙光臂倒還細致渾圓。

“‘蜜糖兒’生了個小母駒,將來肯定大有名堂。你就等著瞧吧。當然,你還不知道‘蜜糖兒’。她的真名叫作‘希臘蜜糖兒’,是‘伊米托斯’和‘果醬錢’的女兒。我希望這些馬兒能叫你印象深刻。”

“我也希望如此。”他說道。

“碧姑姑說你對它們還是很感興趣的。我是說馬兒。”

“我對馬兒配種倒了解不多,只是略懂馴馬套路,好讓它們聽話工作罷了。”

他倆一路說說笑笑就進了村。

這裏就是克萊爾莊園了。也就是地圖上那些方方正正的小格所代表的莊園:那麽地暖人心脾,那麽地活靈活現,又那麽地和藹可親。那家名為懷特哈特的酒吧還在原地,哦,還有那家叫作貝爾的酒吧。再往後望去,隱藏在小山包上的教堂也依舊在,阿什比家的碑牌還掛在上面。

“這村子看起來還挺不錯的,對吧?”埃莉諾問道,“從我記事起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估摸著自創世紀大洪水那會兒也是這樣沒錯。就連家家戶戶房子裏住的人名兒也沒變,全都是理查二世[1]時的模樣。嘿!這些你當然明白啦!我總把你當成觀光客了呢!”

他心裏明白,村子那一頭就是克萊爾莊園的大門了。他多少有些好奇,等不及想看看亞歷克·洛丁的家園到底是怎樣一番模樣。大門上鑲著波浪狀的鐵邊,兩邊碩大的門柱上各聳立著一只昂首闊步的石獅子,稍遠些的石獅子身上還跨著個小孩,小孩身上罩著個綠粗呢子邊的豹紋毯子,頭戴一頂水桶似的帽子,光腳邊上還插著根黃銅色的長矛,別的就再難看見什麽了。

“都是老樣子。”埃莉諾說道,“你也都看到了。”

“這讓我心裏好受些了。”

“你知道克萊爾如今已經成了一所學校了嗎?”

他幾乎要說知道,可馬上又想起只有洛丁告訴過他,所以理論上他不應該知道這些的。

“什麽樣的學校?”

“給開小差的人辦的學校。”

“開小差?”

“是啊。任何厭惡學習、家裏又有錢供得起學費的人都視克萊爾為世外桃源。在克萊爾,沒人逼你去學習。甚至連乘法口訣都不用背。這兒的辦學理念是,等到你發覺乘法口訣很重要的時候,你自然就會瘋狂地去背這些小九九的。可當然啦,實際上根本就不是這麽一回事兒。”

“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