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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就連那個叫“特拉維第”的玩具馬也不在話下。

那是個用黑沼木制成的小玩意兒。“只有一個基本的輪廓,有點兒超現實主義,”洛丁說過,“可依稀還是能看出個馬的樣子。”原本是系在玩具馬車後頭的,人們喜歡從愛爾蘭帶回類似這種沼木制成的紀念品,直到後來才發覺,似乎帶培根回家更加明智。小馬車是一塊塊木頭拼湊起來的,可立馬就和育兒房裏的其他玩具一起被玩壞了。好在那匹小馬粗壯結實,幸免於難,成了帕特裏克鐘愛的寶貝。馬兒的名字則是洛丁取的:那年冬天的茶話晚會上,他和南希剛看完馬術比賽,順道來拉特切茲討酒吃;可家裏只有諾拉一個大人,她正和孩子們在樓下喝茶,因此他倆就加入了進來。正當他們想舉杯祝酒時,突然想給帕特裏克的馬兒命個名。帕特裏克老是管它叫作“我的愛爾蘭小馬兒”,覺得沒必要大費周章地給它起個名字,因此對其他人的建議充耳不聞。

“亞歷克,你會怎麽叫它呢?”諾拉問洛丁道。那會兒洛丁忙著吃黃油面包,根本無暇過問玩具馬的名字。

“特拉維第[1],”亞歷克瞥了一眼玩具馬,輕描淡寫地說道,“就沖這玩意兒是愛爾蘭農民用沼木做的。”

大人們相視一笑,可帕特裏克當時還太小,尚且不知道這個詞的含義,以為叫“特拉維第”倒還妥當,聽起來也響亮。似乎名字裏囊括了戰馬闊步昂首、縱橫嘶鳴、奔騰跳躍的矯健英姿,因此也算配得上他所鐘愛的這匹小巧的黑色玩具馬了。

“他那時候把馬兒揣在口袋裏,”洛丁在阿德萊德皇後行宮的客廳裏說道(因為那天上午下了雨),“可等他長大了些,就拿了根格子呢的繩子把它系到床頭上去了。”

是啊,難怪西蒙嚇得不輕。對阿什比家一無所知的外人是絕不會知道“特拉維第”是為何物的。

博萊特穿上了西蒙的衣服,扣好了扣子,下意識地注意到這衣服剪裁十分得體,就連他這個外人穿起來也顯得很合身。他很想知道西蒙怎樣看待剛才的事:毋庸置疑,西蒙已經知道這個“冒牌貨”不僅知道“特拉維第”的事兒,還輕車熟路地對整個房子了如指掌。博萊特心裏不禁燃起了一陣興奮的火焰,就像上次蒙騙老桑達爾先生那樣讓他心癢難耐。過去的幾個小時時間裏——從他到蓋斯格特車站開始——他受到的都是友善的禮遇,這讓他心生反感,精神上消磨不開。讓他覺得,本來一場危險的賭博反倒成了從小孩手中搶糖果一般無聊乏味。現在算是棋逢對手,遇見了這個西蒙,看來一場更加激烈的博弈就此拉開序幕了。

博萊特照著鏡子,暗自思忖,覺得眼下處境倒不像是賭博,更像是下棋。每一步須得謹慎小心,既要搶占進攻先機,又要提防不測之險。是啊,真像一場棋局。

他下了樓,胸中已有了先發制人的招數。他不必再因為不敢面對西蒙而被動地見招拆招。棋局已然成形,他們分坐兩旁,即將開始正面搏殺。

透過敞開的大門,他能看到阿什比一家人正站在陽光充溢的台階上等他,於是他走了過去。總是東張西望的露絲第一個發現了他。

“哦,看哪,他是多麽帥氣啊!”露絲仍在溜須拍馬。

博萊特也知道自己看起來很“帥氣”,可也希望露絲的一番話不至於讓大家把注意力放在他借來的這身衣服上面。他在想,會不會有人曾因為露絲·阿什比冒冒失失的性格而動手打過她。

“你必須盡快到沃爾特那兒量身定做幾件像樣的騎馬服,”碧說道,“就照你現在這身的尺寸去做,免得你大老遠再進城去量尺寸。”

“這馬褲可不是沃爾特那兒做得了的,”西蒙懶散地瞧了瞧這套衣服說道,“是戈爾和鮑恩家做的。沃爾特這輩子都做不出一條這麽好的馬褲。”

他懶洋洋地靠在門墻上,心情放松,擺出一副處變不驚的樣子。眼睛先是緩緩地從博萊特的靴子一直打量到他的襯衫,然後饒有興致地逗留在博萊特的臉上。

“好了,”他從墻邊站直身板,平易近人地說道,“我們去看看馬兒吧。”

“不是在下棋,”博萊特暗想,“不不不,根本不是在下棋,而是更像打牌賭博。”

“下午先帶你看看馬廄,”碧說道,“喝了午茶再去看看騍馬。”

說完,她一手挽著博萊特,另一手挽著西蒙,像是一隊老友一般往馬廄方向挺近。埃莉諾和孿生姐妹則跟在後頭。

“格雷格一直盼著要見你呢,”碧說道,“當然,他嘴上不這麽說。臉上也從來沒有表現出來。可你要相信我,他心裏是興奮得很呢。”

雖然某天下午博萊特曾在橘園聽說過老馬爾帕斯的消息,可他還是明知故問:“老馬爾帕斯先生近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