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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帝自居?你手裏都擺了兩摞三明治了,你知道嗎?”

“除非你能聰明到像上帝一樣‘預知先後’,否則最好還是遵守規矩。哇哦!音樂停了,我那年輕的姑娘像只獵豹一樣跑過來了。”他看著迪斯特羅一路狂奔,眼底帶著微笑,“那頂帽子真是太亮眼了!”他低頭看了一下露西說道,“萍小姐,做明顯正確的事,剩下的交給上帝安排。”

“裏克,你剛剛沒看表演嗎?”露西聽見迪斯特羅這樣問。接著,大批低年級學生蜂擁而至,招待賓客享用茶點,露西、裏克和迪斯特羅三人被淹沒在人潮之中。當露西好不容易從那群戴著白帽子、穿著瑞士裙擠擠搡搡的人群中脫身,卻發現自己恰好迎面碰上孤身一人且神情落魄的愛德華·艾德裏安。

“萍小姐!我正要找你,你有沒有聽說……”

一個低年級學生朝他手裏塞了一杯茶,沒承想,他竟報之以最好的微笑。就在這時,茉莉斯端著茶和蛋糕向露西走來,即便匯報演出當天渾身酸痛,還是如此忠心耿耿。“我們坐下說好嗎?”露西問。

“你有沒有聽說那件可怕的事情?”

“聽說了。就我了解,這麽嚴重的意外事故其實不太常見,況且碰巧發生在匯報演出當天,真是太不幸了。”

“噢,意外,確實不幸。可你知不知道勒珂絲說她今天晚上不能去拉博鎮了。她說有很多煩心事,必須留在學校,這也太荒唐了。你聽過比這更荒唐的事情嗎?如果真有煩心事,那就是更有理由讓自己稍微喘口氣,出去放松一下啊。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甚至還為今晚的餐桌特別挑選了鮮花。還有生日蛋糕,下星期三是她的生日。”

露西懷疑,整個萊斯學院裏,有沒有人知道勒珂絲哪天生日。

盡管露西對他報以最大的同情,但依舊溫柔地表示自己能理解勒珂絲的做法。畢竟那個女孩兒傷得很重,所有人都擔憂不已,如果這時候還跑去拉博鎮上尋歡作樂,那想必也有點太狠心了。

“可這不是尋歡作樂!只是跟老朋友安安靜靜吃個晚餐。因為某個學生發生意外事故,她就能狠心拋棄老朋友,我真的無法理解。你跟她說,萍小姐,給她講講道理勸勸她。”

露西表示她會盡力,但不能保證成功,因為在這件事上,她完全理解勒珂絲小姐的心情。

“你也這麽想!噢,天哪!”

“我知道這不合情理,甚至有些荒唐。但即便去了,我們誰都不會開心,注定會是個令人失望的夜晚,你也不希望這種情況發生吧?不能改到明晚再聚嗎?”

“不行,明天晚上表演結束我就直接坐火車走了。當然了,因為是星期六,還有午場演出。而且晚上無論如何也要演羅密歐,勒珂絲肯定不喜歡,能看我演理查德三世已是她的極限。噢,天哪,整件事都太荒唐了。”

“振作起來,”露西說,“天又沒塌下來,既然都知道她在這兒,等你下次再來拉博鎮的時候,只要想見面都能見到。”

“勒珂絲再不會那麽順從我的決定了,再也不會。這次是因為你當時在場,你知道的,她可不願意在你面前像個蛇發女妖。她甚至還答應要來看我演出,以前可從未有過。如果今晚不來,以後再想讓她做到這種地步絕不可能。萍小姐,你一定要說服她去。”

露西答應會試著去說服她。“拋開被人爽約不說,你今天下午過得如何?”

看上去,艾德裏安先生一個人也挺快活,只不過還不太確定自己是欣賞學生們的美貌,還是欣賞她們純熟的技巧。

“她們很有修養,整個下午都沒一個人來找我索要簽名。”

露西看著他,想知道他是不是在說反話。但事實上不是,這就是他“最直接”的想法。除了修養好,他確實也想不出其他原因來解釋為什麽沒人找他簽名。可憐的小傻瓜,露西心想,一輩子就這麽遊走在自己一無所知的世界裏。她懷疑,是不是所有的演員都這樣,面對林林總總的外部環境,安穩地活在每個人內心的繭子裏,如此柔軟不至於被嚴酷的事實所傷,這該有多美妙啊。他們根本就沒有出生,至今仍在羊水裏漂浮。

“在平衡動作上出岔子的女孩是誰啊?”

露西聽後想著,就不能清靜兩分鐘,讓她不用去想茵內斯的事嗎?

“她叫瑪麗·茵內斯,為什麽問這個?”

“她的臉蛋那麽俊美,活脫脫的波吉亞貴族[2]。”

“一整個下午我都在思考,她到底讓我想起了什麽。可能是喬爾喬涅筆下一個年輕男人的肖像畫,但具體哪一個男人我不知道,我該去把那些畫再看一遍。總之,那張俊美的臉蛋,如此纖弱而又堅強,如此善良而又邪惡,別具奇特的美感。真想象不出,這樣一張充滿戲劇色彩的面孔會出現在二十世紀的女子體育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