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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九年十一月五日

警察總署

莫勒嘆了口氣,凝望窗外,心旌搖曳,近來他常常這樣。雨已經停了,但鉛灰色的天空依然重重壓在格蘭區警察總署上方。只見外頭一只狗慢慢跑過毫無生氣的枯黃草地。卑爾根市的犯罪特警隊有個職位出缺,申調截止日在下星期。他聽一位同事說過,卑爾根市的秋天只會下兩場雨:一場是從九月下到十一月,另一場是從十一月下到新年。卑爾根的那些家夥總喜歡誇大其詞。他去過卑爾根,挺喜歡那個城市。卑爾根遠離奧斯陸的政客,是個小城市。他喜歡小。

“什麽?”莫勒轉過頭,看見哈利臉上的順從神情。

“你剛剛在跟我解釋調職對我的好處。”

“哦?”

“老板,請你說明。”

“哦,對。對,沒錯。我們得確定自己不會卡在舊習慣和例行公事裏。我們必須往前走,必須進步。我們必須離開。”

“離開分真的離開和假的離開。密勤局只在樓上三層而已。”

“我是說離開一切。密勤局局長梅裏克認為你完全可以勝任他為你準備的職位。”

“這種職位不是都得先公示嗎?”

“哈利,別擔心。”

“是嗎?不過我可不可以質疑一下,為什麽你們會調我去執行監視勤務?我看起來像有臥底的才能嗎?”

“不,不。”

“不?”

“我的意思是說是。也不是‘是’啦,而是……呃……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

莫勒憤憤地搔了搔腦後,臉漲得通紅。

“媽的!哈利,我們升你當警監,薪水連跳五級,不必再執夜勤,菜鳥對你也會比較尊敬。這是好事,哈利。”

“我喜歡夜勤。”

“沒有人喜歡夜勤。”

“你為什麽不把這裏的警監空缺派給我?”

“哈利!幫我個忙,你就答應吧。”

哈利玩弄著手中紙杯。“老板,”他說,“我們認識多久了?”

莫勒伸出食指,以示警告:“別跟我來這套。別跟我說什麽‘我們曾經一起出生入死’之類的……”

“七年了。這七年來我訊問過的人也許有全奧斯陸最笨的,可是我還沒碰到過一個說謊說得比你糟的人。我也許笨,但我剩下的腦細胞還可以發揮作用,這些腦細胞告訴我,為我掙得這個職位的不可能只是我過去的功績,也不可能是我的射擊成績。我的射擊成績居然可以突然間在年度射擊測驗裏名列前茅,真是太令我驚訝了。他們跟我說,我開槍射中美國特勤局探員可能跟升職有關。老板,你可以什麽都不用說。”

莫勒的嘴巴張開又閉上,旋即將雙臂交叉在胸前,帶著點示威的意味。

哈利繼續說道:“我知道主導這場戲的人不是你。雖然我看不出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但我還有點想象力,我可以猜測其他的部分。如果我猜得沒錯,這表示我希望在警察生涯裏做什麽選擇一點也不重要。所以請你回答我這個問題,我有選擇嗎?”

莫勒眨了眨眼,然後繼續不斷地眨眼。他腦子裏想的是卑爾根,想的是那些沒有雪的冬天,想的是周日可以和妻兒一起去弗拉揚山踏青。那是個培育小孩成長的好地方。孩子們只會做一些無傷大雅的惡作劇,只會打打鬧鬧,沒有犯罪幫派,沒有十四歲青少年嗑藥過度。卑爾根市警局啊,唉。

“沒有。”莫勒說。

“對,”哈利說,“我想也是。”他壓扁紙杯,瞄準廢紙簍,“你剛剛說薪水連跳五級?”

“還有自己的辦公室。”

“我想隔間一定是經過精心安排,跟別人隔開吧。”哈利刻意緩緩移動手臂,擲出紙杯,“加班呢?”

“這個等級不用加班。”

“那我一定要趕在四點以前到家。”紙杯落在廢紙簍前半米的地面上。

“我想那肯定沒問題。”莫勒說,面露一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