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白棋國王(第2/4頁)

奧內搖搖頭:“毒品只會強化或軟化潛伏的傾向。一個殺害妻子的醉漢在清醒時就有毆打妻子的習性。像照片上這樣的蓄意殺人案,犯案的也幾乎都是有特定傾向的人。”

“所以你是說,這男的發作了?”

“或是預設行為。”

“預設行為?”

奧內點頭表示同意:“記得那個一直抓不到的劫匪洛斯克·巴克斯哈嗎?”

哈利搖頭。

“吉蔔賽人。”奧內說,“關於這位神秘人物的傳言已經有好幾年了。據說他是八十年代奧斯陸所有運鈔車和金融機構等重大搶劫案的幕後主使,警察花了幾年才相信這人真的存在,即便如此,警察一直找不到他涉案的證據。”

“我有點印象了。”哈利說,“但我以為他被捕了。”

“錯。警察最接近他的一次,是抓到兩名願意提出對洛斯克不利證據的劫匪,但這兩個人卻在奇妙的情況下消失了。”

“沒什麽好奇怪的。”哈利說著取出一包駱駝牌香煙。

“在監獄裏消失就奇怪了。”

哈利低低吹了聲口哨:“我記得他最後還是去坐牢了。”

“沒錯。”奧內說,“但他並不是被捕,洛斯克是自首的。有一天他忽然出現在警察總署的前台,說他想自首,承認參與好幾宗陳年銀行搶劫案。可想而知,這件事造成極大的騷動。沒人知道到底怎麽回事,洛斯克也拒絕解釋自首的原因。在案子送上法庭以前,警察打電話要我去看他是否精神正常,以判斷他的自首是否有效。洛斯克同意跟我談話,卻有兩個條件:一是我們要下一局棋——別問我他怎麽知道我愛下棋;二是我要帶一本法文版的《孫子兵法》過去,那是講軍事戰略的中國古籍。”

奧內打開一盒小貴族牌小雪茄。

“我請巴黎那邊把書寄來,又帶了一組國際象棋過去。監獄的人讓我進了他的牢房,一個怎麽看都像僧侶的男人向我打招呼。他向我借一支筆,翻開那本書,歪歪頭要我把棋盤打開、排好。我把棋子放定,以瑞提開局法起頭,也就是在占領中心地區以前不攻擊對手,這種策略對中等程度的棋手通常很有效。當然,從一步棋是看不出來我是這麽打算的,但這個吉蔔賽人卻從書上瞄了棋盤一眼,摸了摸山羊胡子,用一種了然於胸的神情看我,還在書上做筆記……”

小雪茄末端的銀色打火機呼一聲燃起火焰。

“然後他又看起書來。我就說:‘你不下棋嗎?’我看他拿我的筆一邊草草地寫著字,一邊回答:‘不需要。我正在寫這局棋會怎麽結束,每一步都寫下來。你會把你的國王弄倒。’我說,他不可能光憑第一步棋就知道整局棋會怎麽發展。‘要不要打賭?’他問。我笑說不必,但他卻很堅持,於是我同意賭一百克朗,輸了之後訪談時就要對他厚道一點。他要求先看鈔票,我只好把錢放在棋盤邊上他看得到的地方。他舉起手,好像準備要下棋,之後發生的事快得不得了。”

“下快棋嗎?”

奧內微微一笑,在深思中朝天花板吐出一個煙圈:“接下來我就被他反扣住,我的頭被拉得往後仰,只看到天花板,然後我耳邊聽到一個聲音:‘外地人,有沒有感覺到刀?’我當然感覺得到,薄而鋒利的不銹鋼壓著我的喉嚨,隨時可以劃破我的皮膚。哈利,你有沒有經歷過這種感覺?”

哈利的腦子飛快回憶著相關經驗,但卻沒找到類似的。他搖搖頭。

“用我幾位病人的話來形容,那感覺就是矮了一截。我嚇得差點尿褲子。然後他又在我耳邊說:‘奧內,把你的國王弄倒。’他抓住我的手放松了些,好讓我擡起手臂,把自己的棋推倒。然後他又突然松開我,回到他原本的位子上,等我站起來、調勻呼吸。我呻吟地問他:‘幹嗎這樣?’他回答:‘這就是搶銀行。先做計劃,然後執行。’然後他讓我看他在書裏寫的東西,我只看到我的那一步棋,和白棋國王投降。然後他問:‘奧內,我回答你的問題了嗎?’”

“那你怎麽說?”

“我什麽也沒說。我叫警衛過來。但在警衛來以前,我問了洛斯克最後一個問題,因為我知道要是我現在得不到答案,就會一直去想而把自己逼瘋。我問:‘你會下手嗎?要是我不肯投降,你會割我喉嚨嗎?就為了贏得賭局?’”

“他怎麽回答?”

“他笑了笑,問我知不知道預設行為是什麽。”

“然後呢?”

“就這樣。門開了,我就走了。”

“可是他說預設行為是什麽意思?”

奧內推開茶杯:“人的預設行為能讓腦袋遵循特定的行為模式。人腦會忽略其他沖動,遵循既定的規則,不管那是什麽。這在人腦面臨驚慌時非常有用。比方說如果降落傘打不開,那麽我就希望傘兵有應急的預設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