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海因裏希·席爾默

貝雅特在門鈴響第三聲時醒來。

她翻身看了看時鐘。五點一刻。她躺著思忖該怎麽做最明智,是叫他滾蛋,還是假裝自己不在家?門鈴又響了,聽起來他顯然不打算放棄。

她嘆氣,起身,披上睡袍,拿起對講機。

“什麽事?”

“貝雅特,對不起,這麽晚、還是這麽早就來吵你。”

“你去死吧,湯姆。”

一陣長長的沉默。

“我不是湯姆。”那個聲音說,“是我,哈利。”

貝雅特輕聲罵著按下開門鈕。

“我實在沒辦法繼續睜眼躺在床上。”哈利進門時說,“是屠夫的事。”他一屁股坐進沙發,貝雅特悄步走進臥室。“我之前說過,你跟湯姆之間怎樣都不關我的事……”他朝著打開的臥室門大聲說。

“你說得沒錯,這不關你的事。”她也大聲說,“而且他已經被打入冷宮了。”

“我知道。獨立警察機構的特別法庭打電話要我過去談談跟艾夫·古納隆見面的經過。”

她再度出現時,身上已換成白色T恤衫和牛仔褲,站在他對面。哈利擡頭看她。

“我是說,他被我打入冷宮了。”她說。

“哦?”

“他是個混蛋。但這不表示你樂意對誰說就可以對誰說。”

哈利歪著頭,眯起一只眼。

“要我再說一遍嗎?”她問。

“不。”他說,“我想我懂了。但如果不是對別人,而是對一個朋友說呢?”

“要不要喝咖啡?”貝雅特還沒走到廚房,臉就漲紅了。哈利站起來,跟了過去。小桌旁只有一張椅子。墻上有塊漆成玫瑰色的牌子,上面是一首《聖人之言》中的古詩:

在踏入

每一扇門以前

要查探 要打聽

因為不確定

是否會有仇敵坐在門裏

準備讓你倒地

“蕾切爾昨晚說了兩件事,讓我開始思考。”哈利靠著洗碗槽說,“第一是兩兄弟愛上同一個女人,是悲劇的開端。第二是安娜要模仿阿裏的簽名一定很不容易,因為她是左撇子。”

“哦,是嗎?”她把一勺咖啡放進咖啡機的濾杯裏。

“列夫的作文本。你從特隆德·格瑞特那裏要來,跟那張自殺遺書比對字跡。你記得作文的題目是什麽嗎?”

“我沒仔細看,我只記得檢查那是不是他的。”她把水倒進咖啡機。

“那是挪威文。”哈利說。

“有可能。”她說著轉向他。

“是的。”哈利說,“我剛從克裏波刑事調查部的金·休伊那邊過來。”

“那位筆跡專家?剛才?大半夜?”

“他家裏有辦公室,很能體諒我的情形。他拿作文本和自殺遺書同這個比對了。”哈利打開一張折起的紙,放在瀝水板上,“咖啡要等很久嗎?”

“你急什麽?”貝雅特一面問,一面靠近那張紙。

“我什麽都急。”哈利說,“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檢查所有的銀行賬戶。”

艾爾莎·倫德是布拉斯多旅行社的辦公室經理,也是該旅行社的兩名員工之一。她偶爾會在半夜接到客戶從巴西打來的電話,說遭到搶劫,或是掉了機票和護照,情急之下就打了她的手機號碼,完全沒想到時差的問題。後來她上床睡覺時,都會把手機關掉。正因如此,當家裏的電話在淩晨五點半響起,對方問她能否盡快趕去辦公室時,她才會那麽生氣。即使那個聲音補充說是警察的時候,她的怒氣也只平息了一點點。

“希望這是生死攸關的大事。”艾爾莎·倫德說。

“的確是,”那個聲音說,“而且主要是死。”

跟平常一樣,艾弗森是第一個到警局的。他凝望著窗外。他喜歡整層樓只有他的那種靜謐,但那並非他早到的主因。等其他人抵達,他早已讀過前一天晚上的所有傳真、報告和每一份報紙,搶到了他需要的先機。如果你是老板,領先別人一步就是關鍵:建立據點,做出判斷。如果屬下偶爾表達不滿,認為管理層隱瞞情報,那也是因為他們不明白知識就是權力,以及任何管理團隊都必須擁有權力,才能做出終有所成的布置。的確,管理層掌握更多情報,完全是為了他們好。他要所有偵辦屠夫一案的人直接向他報告,正是基於這個理由:讓消息保留在該在的地方,不浪費時間做沒完沒了的全員討論,這種討論只是為了讓屬下有參與感而已。現在對身為組長的他而言,更重要的是掌控局勢,展現魄力和行動。盡管他已經盡力讓列夫·格瑞特的事看起來像是自己的功勞,但他知道當時事情發展的情形,已削弱了他的威信。一個組長的威信不僅是個人聲望的問題而已,而是關系到整個警察團隊,他告訴自己。

門上有人敲了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