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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揮官回過身來,臉上微微露出驚訝的神情。“湯姆,你想得真是周到,但恐怕我沒辦法同意……”

“我堅持……”

指揮官蹙起眉頭。“你堅持?你知道這樣做的風險嗎,湯姆?”

湯姆張開雙掌,凝視自己的手。“我知道,但這是我的責任。這次的調查工作是我跟哈利緊密合作,身為負責人,我應該要看出征兆並采取行動,尤其是我跟他在停車場聊過以後。”

指揮官對湯姆投以疑惑的目光,然後轉過身,面對窗戶,站立不動。長方形的陽光在地板上緩緩爬動。良久,他聳起肩膀,抖了抖身子,仿佛感到寒冷。“你的時間只到午夜,”指揮官對著窗玻璃說,“然後,嫌犯失蹤的消息就會對媒體公布。記住,我們沒開過這場會。”

莫勒走出門時,看見托列夫捏了捏湯姆的手,露出帶有感激之情的溫暖微笑,但笑容一閃即逝。那是感謝的表情,莫勒心想,也是心照不宣地指定王儲的表情。

鑒定組警察比爾·哈勒姆手裏拿著話筒,看著期待地望著他的日本面孔,心裏覺得自己十分白癡。他手心冒汗,卻不是因為天熱,正好相反,停在布裏斯托飯店外的豪華空調車內的溫度,比在外面晨光底下低了好幾度。他手心冒汗,是因為必須對話筒說話,而且必須說英語。

導遊介紹說,哈勒姆是挪威警察,一個面露微笑的老人便拿出相機,仿佛哈勒姆是觀光景點。哈勒姆看了看表:七點整。接下來他還要面對更多的旅行團,只能硬撐下去。他深深吸了口氣,說出他在前來這裏的路上練習過的一段話:“我們跟全奧斯陸的旅行社核對過,你們這一團在星期六下午五點去過韋格蘭雕塑公園。我想知道的是,你們有多少人在那裏拍了照片?”

沒有反應。

哈勒姆一臉困窘,望向導遊。

導遊面帶微笑,向哈勒姆鞠了個躬,從他手中拿過話筒,對團員說起話來。哈勒姆只能假設導遊用日語傳達的信息跟他剛才說的大致相同。導遊說完,又微微鞠躬。哈勒姆盯著高舉的手臂,看來今天他們在相片處理室可有得忙了。

羅傑·延德姆鎖上車,口中哼著《變成日本人》這首歌。從停車場走到《晚間郵報》位於郵報大樓的新辦公室的路程很短,但他知道自己仍會小跑前往辦公室。不是因為他遲到了,正好相反,因為他是少數幸運兒之一,每天都抱著期待的心情去上班。他迫不及待地要讓自己置身於令他想起工作的熟悉事物中,諸如設有電話和電腦的辦公室、成堆的當日報紙、同事講話的嗡嗡聲、咕咕作響的咖啡機、吸煙室的八卦、晨間會議的活潑氣氛。昨天他在奧爾佳·希沃森的住處外待了一整天,唯一的收獲是一張她站在窗前的照片。但是這很好,他喜歡困難的任務,而犯罪線的困難任務多到難以計數。以前蒂凡都叫他“犯罪癮君子”。他不喜歡蒂凡用這些字眼,因為他弟弟托馬斯就吸毒。羅傑工作勤奮,念過政治學,正好喜歡當犯罪線記者。針對這個部分,蒂凡的說法不無道理,這份工作的許多層面的確類似上癮。他原來跑的是政治線,後來去犯罪組暫時幫忙,過了不久,他就發現唯有有關生死的新聞才能刺激腎上腺素,令人亢奮。當天他就去找總編輯,也立刻被調到了犯罪組,成了固定成員。總編輯顯然曾經見過別人有過相同的經歷。從那天起,羅傑下車後總是小跑前往辦公室。

但今天他沒跨出幾步,就被人叫住了。

“早安。”一個男人說。這人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現在就站在他的正前方。他身穿短褲和黑色皮夾克,盡管這座立體停車場十分陰暗,男人臉上仍戴著飛行墨鏡。羅傑一看便知是警察。

“早安。”羅傑說。

“延德姆,我有話要告訴你。”

男人雙臂下垂,手背覆蓋一層黑毛。羅傑心想如果他把手插在皮夾克口袋裏或是負在身後,看起來會更自然。男人的這個姿勢讓人覺得他打算要用雙手做些什麽,至於是什麽則難以揣測。

“什麽話?”羅傑問,聽見自己的句尾所帶的問號在四壁回蕩。

男人傾身向前。“你弟弟在烏勒斯莫監獄服刑,對吧?”男人說。

“那又怎樣?”

羅傑知道外面的奧斯陸陽光普照,但這個汽車地下墓穴忽然變得冷颼颼的。

“如果你關心他的近況,你就得幫我們一個忙。你在聽嗎,羅傑?”

羅傑詫異地點點頭。

“如果哈利·霍勒警監打電話給你,我們要你問他人在哪裏,如果他不告訴你,你就跟他安排見面,對他說除非你親自見到他,否則你不會冒險刊登他說的事。碰面時間要在今天午夜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