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鰩魚 五

真有那座島?劍之進興奮地問道。

老人探出身子正欲回答,正馬卻突然打岔道:“先別急,矢作,凡事都該依順序進行。老隱士的故事剛說到精彩處,要是先說出結論,豈不是一點樂趣也沒了?”

“有理。”惣兵衛附和道,“根據我的想象,老隱士,這座島理應是不存在的吧?您雖然抵達了那座石窟內的祠堂,但並未望見鳥居的另一側有什麽東西。然後,走進祠堂一瞧,看見裏面供著一座惠比壽像,臉被抹成了紅色。如何?是不是讓我說中了?”他一臉自信地說道。

並非如此,老人笑著回道。

“哪兒不同?”

“噢,島是真的有的。”

真的有嗎?劍之進不禁探出了身子。

“是的。不過斷崖鳥居中的神社裏,倒是沒有惠比壽像。唯一供奉的神體就是一面鏡子。”

“鏡子?”

嗯,惣兵衛兩手抱胸低吟了一聲。

那麽,這座島是否和傳說中描述的一樣?正馬問道。

“何謂傳說中的描述?”

“譬如,為濃霧籠罩,不見其形。”

“的確如此。”一白翁回答,“不論站在入道崎的哪一處,均只能看見雲一般的濃霧。老夫造訪那天是個晴朗秋日,天上不見半朵雲彩,依稀望見了什麽,但那頭的確籠罩著一團濃霧。不知有什麽,絕對猜不到霧中有座島嶼。只是老夫已有聽聞,便步下海岸,走過巖山,在洞窟中,其實也沒深到足以稱為洞窟的程度,找到了那座神社。”

“蒸汽的威力既然足以推動鐵打的大車,看來這或許還真有可能。”也不知怎的,正馬不服輸地說道。

沒錯,老人感嘆道,接著又說:“總之,巖山的地勢算不上陡峭,但由於石窟無法自上方望見,因此除非前往神社,此路平日應是無人通行。即便是當地居民,平時應該也不會上那兒去。”

“就連漁夫也一樣嗎?”惣兵衛詢問道,“雖然陸路難及,但這地方不是與海相連嗎?若是自海上眺望,應該就能望見那座神社了吧?不,倘若自神社能望見該島,只要航行至直線聯結神社與島嶼的海域,從船上不難望見這座島吧?這說法可有道理?”

“還是望不見。”老人回答。“請問何故?”惣兵衛不死心地追問道,“這豈不就解釋不通了?”

“照道理,這的確解釋不通。但當地漁夫曾告訴老夫,彼等均極力避免接近濃霧的十六裏之內。”

“霧,也就是那座島嗎?”

“是的。濃霧籠罩著整座島,範圍當然要較島嶼大一圈。再加上十六裏,範圍就更大了,相傳這片海域十分危險。要說怎麽危險,據傳若航行至十六裏以內,船只便會被一股強大力量吸引過去。”

“吸引?”

“這只是個比喻,指的其實是一股威力強大的海流。”老人蹙眉說道,“即便是技術嫻熟的漁夫,也絕對無法劃出這股海流。只能連人帶船地被沖向島上。而神社至島嶼的距離,正好差不多是十六裏。”

“即,任何船只均無法駛入島嶼與神社之間的海域?”

“沒錯。以霧的邊緣為中心、半徑十六裏的區域,所有船只均須迂回繞行,因此任何船只均無法航行至得以望見神社的海域。若自島嶼另一端望來,神社亦為濃霧遮蔽,無法清楚望見。因此,就連這座神社的存在亦是鮮為人知。”

的確有理,惣兵衛以指頭在榻榻米上胡亂畫著說道:“不過,老隱士。若真有這種不可思議的海流,那麽一旦被吸了過去,不就永遠無法駛離那座島了?”

“說到這點,老先生,”與次郎插嘴道,“德次郎吟唱的歌中不是唱道‘凡人至此均不復還’嗎?”

“沒錯。絕對無法復還。”老人毅然回答道。

聽來可真是危險哪,正馬說道。

“當然危險,”老人回道,“故此,漁夫們絕不駛近該處,並將該處奉為神域。大家似乎都忘了那座島是為何物而定的神域,但原本應是戎社的神域。此外,老夫造訪當日,還清清楚楚地望見了那座島。”

 “能清楚望見,意即老先生正好碰上了年僅數回的其中一日?”劍之進問道。

應是運氣好吧。老人先是如此回答,但旋即又改口說,不,應該是說運氣不好。

“為何運氣不好?”

“若什麽事也沒發生,那可就稱得上是一趟順利的旅行了。僅依些許風聞,而且還是一則私下相傳的虛假故事循線追溯,千裏迢迢來到男鹿邊陲,望見了這座傳說中的島嶼。穿過鳥居望見的島嶼,看來的確神秘非常,果然是一如傳聞,島嶼下方較為緊束,猶如一朵香菇。上方真有一座色彩朱紅、狀似嚴島神社的宏偉寶殿矗立島頂。”

寶殿……與次郎擡頭仰望天花板呢喃道。放眼望去,其他三人亦是同樣擡頭仰望,大概個個都在腦海中描繪神秘島嶼的模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