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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難得呢……母親會笑。)

聽著聲音,我迷迷糊糊地想道。自從被MITSUKO纏上以後,母親幾乎不再有笑容,像這樣笑出聲來真的很少見。

而和她說話的人,不消說就是姐姐。因為除了我,就只有姐姐在家。事實上,從遠處傳來的聲音也很像姐姐。

我不知道她們在聊些什麽,不過既然聊得這麽開心,我也想插一腳。姐姐平常跟家人也沒幾句話,今天這樣真的很稀奇。

可是不知什麽緣故,我就是起不來。身體就像和床融為一體一般,手腳都無法動彈。

不知不覺,我又沉入了夢鄉。再次醒來時,就接到警察電話,通知我們母親縊死在附近的森林裏。

坦白說,即使母親的死是自殺,我也可以理解她的選擇。母親被MITSUKO煩惱多年,精神和人生都已千瘡百孔,若說她渴望以死來得到解脫,也是情理中事。

可是令我掛意的,是她背上插著水果刀這一事實。如果她是被人殺害的,那她在九泉之下也難瞑目。

(果然是姐姐幹的嗎……)

我很懷疑姐姐。不,應該說,我幾乎確信是她。

姐姐一定是殺死母親後偽裝成自殺,讓父親、我還有母親自己都得到解脫。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可以終結這不知何時才是盡頭的苦難。

媽媽死了,你可以去做你喜歡的事了……我覺得這句話包含著姐姐的真心。想到姐姐還是如過去那般為我著想,壓在我心頭的烏雲便逐漸消散了。

就在那時,我在母親的遺物裏發現了那張照片。母親有一本《源氏物語》(與謝野晶子的現代文譯本)收在箱子裏,那張照片就夾在書中間。

那是多年以前,全家在公園拍的合影。年幼的姐姐擺出搞笑的動作,我的表情則不那麽可愛。年輕的母親美得令人驚嘆,父親的樣子也很有活力。

如果只是這樣,這原是一張很好的照片,可是同時被鏡頭清晰拍到的,還有那不祥之物的身影。在畫面左側五分之一的地方,拍到了一個神秘年輕女子從眼睛到嘴巴的部分,而且呈半透明狀態。

(是MITSUKO!)

我直覺地認為。雖然一直以來看到的都是她白色霧靄的形態,但這個年輕女子必定是MITSUKO無疑。

“姐姐,這是MITSUKO!”

我難掩興奮,立刻把照片拿給姐姐看。姐姐沒有我能看到幽靈的能力,對MITSUKO的存在總是半信半疑,但有了這麽清楚的證據,她也應該會相信了。

可是姐姐的反應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她只瞥了一眼照片,就順手丟進垃圾箱裏,然後向我說:

“佳奈子,已經夠了……把一切都忘了吧。”

的確,既然母親已經去世,這些事都不重要了。我也覺得,這樣的照片不適合放在身邊。

但我無論如何舍不得丟棄,把照片從垃圾箱裏撿了回來。MITSUKO暫且不提,這張照片裏家人的模樣,尤其是當時尚與煩惱痛苦無緣的母親的容顏,都是我無比珍愛的。

最終我用剪刀剪下MITSUKO的部分,付之一炬。

之後,盡管為時略晚,我終於開始去東京市中心的平面設計學校學習。我決定如姐姐所說,去做自己熱愛的事情。

或許原本就是為了守護母親才擁有的能力,在母親死後,我看到幽靈的能力急劇減退。雖然沒有完全消失,但那種胳臂起雞皮疙瘩般的感覺已難得一現。

從平面設計學校畢業後,我進入一間制作廣告單的小公司上班,從此開始獨立生活。不久我遇到了後來的丈夫,步上與以往截然不同的人生。可是只有一件事,我始終念念不忘。

殺死母親的,真的是姐姐嗎?

雖然我深信如此,但只要沒有聽到姐姐親口承認,我心裏總是不踏實。如果真的是姐姐幹的,我要向她道歉,讓她一個人背負了如此沉重的罪責。

但姐姐是不會輕易告訴我真相的吧。至少在殺人罪的時效過去之前,我不可能探問出什麽。

所以我等了十五年。這期間,我和姐姐都已為人母,每天忙得四腳朝天,彼此聯系也漸漸少了。但在我心裏,一直默默數算著可以聽姐姐說出真相的日子。

母親去世十五年後,我和姐姐終於久違地相聚。我們都成了漂亮的阿姨,卻也因此一見面就重拾兒時的親愛,仿佛那段關系緊張的時期從未存在過一般。

“姐姐……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聊了一陣閑天後,我終於問出藏在心裏十五年的疑問。可是姐姐的反應又一次出乎我的意料。

“我不是在騙你……殺死媽媽的不是我。不止如此,我還以為是你下的手。”

姐姐說,母親過世那晚,她悶在自己房間裏喝酒,然後一夜酣睡到天亮。

“那麽,媽媽確實是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