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鈴松(第2/3頁)

“這幫混蛋,給我閉上臭嘴!不然我宰了你們!”

聽起來實在不像善良的好人會說的話,我不由得望向大嬸。

“叫你們專門講刺激人神經的話,看樣子不把你們揍明白是不行了,混賬家夥!”

我戰戰兢兢地從另一扇窗子望出去,公寓前的狹窄小巷裏,四個男人正在推推搡搡。其中一個穿著背心的男人身材高大,讓人聯想到摔跤手巨無霸鶴田^[巨無霸鶴田(1951-2000),本名鶴田友美,日本著名職業摔跤選手。身高1米94,體重112公斤。],另外三個中等身材的男人把他團團圍住。不過再仔細看,原來是高大男人揪著其中一個穿polo衫男人的領口,另外兩個男人用力抱住他,試圖讓他松手。

“松先生,知道啦知道啦,都是我們的錯。”

“拜托先松松手,菊池快死啦!”

看來只是那高大男人在發飆,其他三人完全被他震住了。這也難怪,單從外表來看,他身高超過一米九,體重恐怕也有一百一十公斤,雖然肚子上有贅肉,但胸膛厚實,胳膊強健,體型說是職業摔跤手也不會有人懷疑。我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但就算能以人多取勝,換了我也絕對不會去挑釁這樣一個彪形大漢。

“唉,受不了……一大早就喝上了。”

在我旁邊看著這一幕的大嬸幽幽地說。

“只要有點錢馬上就喝酒,真是夠了。”

那天是工作日,時間大概是下午兩點。要說發酒瘋,也確實是太早了些。

“看你那表情,好像在說‘這個人哪裏善良了’……不過,凡事都有例外。”

見我目瞪口呆,大嬸自己找了個台階下,然後壓低聲音說道:

“河本先生,你也盡量別去招惹那穿背心的男人。他叫鈴松,脾氣暴躁得很。”

“鈴松是他的名字?”

“不是,其實是叫鈴木松五郎還是松次郎來著,不過這附近都叫他鈴松。今年已經三十八歲了,還是人憎狗嫌的。”

我和大嬸談論的當兒,那個叫鈴松的男人松開揪住對方衣領的手,朝他下巴上猛擊一拳。男人被打得一口氣飛出將近兩米,重重撞到附近的木板墻上。木板墻當場被撞破,只聽“咚”的一聲巨響,男人倒在陌生人家的院子裏——簡直像在看成龍的電影。

“大嬸,是不是應該報警啊?”

坦白說,那時我真的被嚇到了。雖然並不排斥電視上轉播的摔跤比賽,但我很少親眼目睹真正的鬥毆。眼看其他男人似乎徹底喪失了鬥志,如果放任不管,周遭恐怕會變成血海。

“即使報警,也得去到大街上才有公共電話亭。”

二十五年前手機還不普及,只有極少數人才擁有。我當然也不會有。

“可是,這樣下去可不妙呀。”

就在我惶惶不安的時候,大嬸緊皺的眉頭突然舒展了。

“啊,沒事了……阿博放學回來了。”

“阿博?”

我順著大嬸伸出的肥壯手指望去,只見細窄小巷的那頭,一個看似讀小學二年級的男孩正朝這邊跑過來。他身穿格子短袖襯衫搭牛仔短褲,背上的黑色雙肩背書包隨著奔跑微微晃動。

“那男孩就是阿博?”

“沒錯……他是鈴松的兒子,不過很乖,一點都不像他爸。”

飛奔而來的少年,向揚起胳膊的鈴松撲了過去,叫道:

“爸爸,住手啊!”

怒氣沖沖的鈴松似乎一時沒注意到兒子,他發出含混的咒罵聲,兩手抓住旁邊男人的衣領猛力搖晃,兩腳離地的男人亂蹬亂動,恐懼得表情都僵硬了。

“爸爸你真是的!”

少年看看不是辦法,於是彎下腰,照著鈴松的屁股大膽地來了一記漂亮的回旋踢。“咚”的一聲,隨著擀面杖打在被子上似的沉悶聲響,鈴松終於停下了動作。

“喔,是阿博啊。”

令人吃驚的是,一認出少年,鈴松的神色就有了戲劇性的變化,從地獄惡鬼般的形相瞬間變成溫和的表情。

“爸,你又白天喝酒了吧?就不覺得對不起老天爺嗎?”

少年說話意外的老成,和他的年齡很不搭。

“哪有。老天爺說白了,不過就是天上的星星。”

沒想到鈴松也會反擊,從他的外表還真是看不出來。

“別強詞奪理了,快松手。”

少年一說,鈴松就乖乖松開了那個男人。這一對活脫就像馴獸師和獅子的關系。

“今天就算放你們一馬,下次再敢瞧不起人,非宰了你們不可!”

鈴松低沉著嗓音一說完,兩個男人立刻擡起倒在附近人家院子裏的男人,狼狽不堪地離開了。

(這件事總算了結了。)

就在我松了一口氣時,鈴松突然板起臉,朝我這邊喊道:

“喂,那邊那個弱不禁風的家夥!從剛才就在那裏看什麽看!”